老丞相的如夫人姓兰,原是中书省右仆射的千金。听说十余年前,千金也是一芳名远播的美人儿,上门提亲的才俊络绎不绝。无奈右仆射大人心高气傲,瞧不上那些公子哥,生生将女儿耽误了。是以兰千金及笄后,又在深闺养了五年,养得珠圆玉润。

却急煞了右仆射大人。

那年头,右仆射大人急嫁女的趣事,一度成为满朝文武的谈资。据说他在街头随意撞见一适龄公子,便恨不能将其捆走与自家闺女配八字。

后来老丞相为兰家这位千金说亲,图得不过一时热闹。谁知筵席上,千金并未瞧上世家公子,而是与丞相大人看对了眼。他二人私下幽会了几次,千金便眉飞色舞地拽着老丞相上右仆射府上给自个儿提亲了。

当时右仆射大人便傻了。

他以为,凭着自己显赫的地位,女儿哪怕混成个皇后都绰绰有余,怎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续弦?

另一边厢,老丞相与千金幽会,初初只为寻个刺激,待千金领着一干家丁上相府索要聘礼,他才意识道自己上了一艘贼船。

可惜当是时,贼船早已挂帆远航,一行数千里。老丞相悔之晚矣,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苏馓阑胨匙怕蠲Ы鹑11亓思摇

从此兰小姐便成了兰夫人。

于闲止与我提及这段往事,只为在来路上添个趣味。

可我仔细听了,不禁悲从中来。

我沮丧道:“依你的说法,兰夫人一旦犟起来,老丞相与右仆射大人都摆不平,看来今日一行,我已注定完败,还不如早点打道回府。”

于闲止仿佛忆起什么事,悠悠地扫我一眼:“完败倒也未必,你若犟起来,当今圣上都奈何不了,可见比之兰夫人,你还是技高一筹。”

我愁苦不减。

他又笑着续道:“你若不想劝兰夫人回府,也不必勉强。就怕过几日,皇上追究起来,再罚你禁足一月。我虽能继续帮着抄经文,少不得在你宫里搭伙。我听小三登提过,你不止一回埋怨说为了管我的饭,你已贴了不少银子。嗯,我若再去天华宫蹭上一月吃喝,你的俸银可够用了?”

我哈哈干笑一声:“我还是先瞧瞧兰夫人。”

尼姑庵虽破败,厢房却是朝阳的。兰夫人一身素服,坐在炕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她将眼帘子掀了一掀,了然地道:“公主是来劝我回府的吧,左右我是不回去的。”又伸手往方桌一指,“新煮的梅花茶。”

于闲止一脸受用地在桌前坐了,端起茶盏啜饮一口,一副看戏的样子。

我细想半日,愁苦道:“你既不愿回府,便也罢了,只是我又当怎么办呢?”

兰夫人颇是平静:“我与赵良幽会,原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同公主引路与否并没甚干系,我与夫君也不曾怪责于你。”

我又想了想,也很平静:“虽然大皇兄叫我开解你与丞相大人的心结,可我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便是犯了大错,被关个一两月也就放出来了,你与丞相大人的感受,却不是我在意的。”

她悠悠张开眼将我看着。

我又道:“昨夜我琢磨了一宿,以为并不必强求一个破镜重圆的结果。归根究底也要看你与丞相大人的情分。你如今大着肚子,却一人在尼姑庵住着,想必是对老丞相没意思了。既然这样,本公主便去礼部请个旨,好叫你们和离了,如此你好他也好,皆大欢喜,你觉得呢?”

兰夫人瞪圆双眼,半晌,解释说:“我如今身子重了,喜欢尼姑庵的清淡口味。倘若回到府里,夫君则日夜命人为我滋补,我实在受不了,才在庵里住着。”

我学着于闲止的样子,悠悠然呷了一口茶,点头道:“哦,他竟如此不能体谅你,看来和离是势在必行了。”

她再坐不住了,迟疑半日,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闲止很知趣,放下茶盏,笑道:“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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