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你来了啊。”
人群中一个正在和周围人说话的年轻人看到贾六,忙挥手打了招呼。
这人就是小时候同贾六一起上过旗学,后来又一块走上鬼混日子的常秉忠。
常秉忠的太爷爷常进功原来是明朝的副将,曾随贝勒博洛征浙江,先后做过浙江提督、水师总兵、广东水师提督。
任上,常进功多次击败台湾郑军,恩授抬入汉军正蓝旗,还得了个“骑都尉兼一个云骑尉”的世爵。
对宗室以外有功官员的爵位封赏,清廷以云骑尉为基础,叫半个前程。
得两个云骑尉就能晋为正四品的骑都尉。
骑都尉再加封一个云骑尉,就叫“骑都尉兼一个云骑尉”,再得一个云骑尉就能晋爵为三品的三等轻车都尉。
以此类推,共二十七等,直到一等公。
一等公也是除宗室以外清廷官员所能获得的最高封赏,堪称位极人臣。
和珅便是一等公。
常秉忠的爹尚在,这会他家的世爵和前程还没着落在他头上,故而这小子跟贾六一样属于无差事、无世爵的“侯补贵族”。
“这阵你干什么去了,怎的不来找我玩?”
常秉忠比贾六大两岁,当初也是他拉着才十四岁的贾六去的前门胡同,从而让贾六一失足成千古恨,此后再也不知上进,成为彻底的纨绔子弟。
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后,贾六四下看了看,有的人他认识,有的人不认识,或者说和他从前的朋友圈没有交错。此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个人,都是清一色的二十岁左右旗人子弟。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三十多个备补子弟各有认识的人,很快就形成几个圈子在那大声说笑着,浑然没有考试前应该有的紧张气氛。
没一会,那两只被主人提过来的小鸟成了人群最为惹目的存在,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也去逗了会鸟的常秉忠突然想什么,忙从人群中出来将贾六偷偷拉到一边,悄声问他:“你爹打点过没?要是没卷子,我这有,你赶紧看看。”
到底是狐朋狗友感情深,贾六大为领情,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了卷子,答案也请人做好了。
“那就好,这回你我兄弟怎么也要考个二等,不然白瞎了我爹的十两银子。”
“十两?”
“怎么?”
“没什么。”
贾六无语,卖人家十两,卖他贾家要十八两,这整整近一倍的差价。
看样子他爹贾大全在旗里混得真不怎么样,那老赵看着厚道内则也奸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骂老赵不地道时,有个小子嚷了起来:“怎么还不考,小爷我中午还有饭局咧!”
“吵什么!”
衙门里走出几个胸前绣着犀牛和海马补子的官员,其中一人正是赵国栋。
几个官员出来立时震住了一帮备补子弟,先前叫嚷还不考试的小子也乖乖的闭了嘴,看来还知道好歹。
“人都到齐了吧?要是齐了就开始吧。”说话的是档案库的领催郑三立。
“好。”
管户口房的赵国栋拿着本名册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眼下面一众备补子弟,便开始挨个叫起名来,叫到贾六时还特意朝他微微点头。
点完名后,贾六他们便被要求进入都统衙门,然后被带到了内中一座院子,里面大概就是考场。
在门口等待时,贾六认为可能会把人分在不同的考场,并有专门监考的。没想随后连他在内的三十来人竟被直接带到了一间大房中。
屋中没有隔断遮挡,就同个大教室般,两人一张桌子,一条凳子。
除了两个给发卷子的笔贴式,考官就一人,听常秉忠说是印房的马章京。
印象中的考试场景同眼前对比形成的强烈落差感,让贾六着实有些不适应。
但很快调整状态,拿到卷子后立即紧张看题,他是担心老爹贾大全别花钱买了张废卷、假卷,那可就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幸运的是,老赵他们心没黑透。
卷子,是真的!
暗松了口气的贾六赶紧磨墨,拿起毛笔在空白的卷子最右侧,从上往下写自己的名字,以及隶哪个旗哪个参领哪个佐领,还有曾祖、祖父、父亲的名字。
这些是绝不能有错的,并且不能出现清廷历代皇帝名讳,敢把弘和历写出来,答得再好也得判不及格。
检查没错后,贾六正准备提笔将答案一一写上,并确保字迹工整,不能在卷上流有墨点时,却愕然发现坐在前面的常秉忠已经起身,向那监考的马章京说要交卷。
贾六一怔,这小子傻了不成,这才刚开考啊!
然而傻眼的却是他,那老马竟然真的将常秉忠的卷子收了,扫了一眼后还不住点头:“答得不错,判甲等。”
“谢大人!”
常秉忠忙躬身感谢,然后被笔贴式领了出去。
贾六脸抽了抽,他前面那张空桌上,还摆着一张空白的卷子,以及连盒都没打开的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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