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彤云密布的天际又飘起了雪花。

二更时分。

荣庆堂后角门,一道人影拱肩缩背,鬼鬼祟祟地蹭着墙根溜了过来。

“当,当,当。”

三声轻响。

来人拨动角门上的铜环。

与此同时,守在后角门的戚有禄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药粉气息。

三爷要等的人果然出现了!

戚有禄微微一笑。

悄无声息从雪夜里出现,抬手在那人后脖子上劈出一记手刀。

随即身形展动,消失在漫天飘雪里。

他手中明明提了一个人,雪地里却只留下几点淡淡的脚印。

等张嬷嬷打着哈欠将角门打开的时候,眼前早已空空荡荡。

她挠了挠头发,只当是雪大风紧,吹动了门环。

回身将角门关好,继续回房倒头大睡。

“三爷!抓到了!”

戚有禄手中提着那人,隔着窗户轻轻唤道。

此时贾琮已经睡下,听见戚有禄得手,连忙披衣出去。

借着廊下灯光,朝那人面淡淡上扫了一眼。

果然正是迎春的奶娘王嬷嬷。

见她垂头闭目,昏迷不醒,气息细微,压低声问道:“有禄,她没死吧?”

戚有禄摇摇头,右手做了个手势。

“没呢,就被我劈了一手刀昏过去了而已。”

贾琮笑道:“只要没死就行。”

“堵上嘴绑好了,扔后头小柴房里将就关上一夜。”

“今儿天晚了,等明儿再来处理。”

他院子里烧着火炕,自然会有柴房,温度也比其余空屋子高些。

不然这滴水成冰的日子,这贼婆子只怕不等贾琮发难,就会生生冻死。

戚有禄将王嬷嬷堵上嘴,五花大绑扔进小柴房。

房中。

小翠儿从炕上被窝里探出个小脑袋,挑着两条倒扫把眉毛问道:“三爷,有禄哥抓住了个什么?我要去看!”

“偏你爱八卦!”

贾琮在她头上轻轻一拍,宠溺笑道:“还不快睡觉,仔细冻着,抓住一只耗子有什么好看的?”

小翠儿听说是只耗子,顿时失去了兴趣,连忙缩回被子里。

她原本每日值夜是睡在贾琮床前的脚踏上。

这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贾琮怕她受寒着凉,便让她睡在窗前火炕上。

自己却依旧睡床。

他换了芯子这么久,还是没有习惯这神京大炕。

次日一大早。

贾琮洗漱后,先去后头的小柴房里看了看。

王嬷嬷瞪圆了一双浑浊老眼,恶狠狠盯着贾琮,眼神怨毒无比。

在贾琮推门而进的瞬间,她便已经清楚昨日这小混蛋送给贾迎春的金簪不过是一个陷阱。

一个让她自觉自愿往下跳的陷阱。

“呜呜呜!”

王嬷嬷靠着墙角柴垛用力挣扎。

贾琮无声地笑了笑:“省省力气,这绳子你解不开。”

习武之人打出来的马贼扣,又岂是这寻常妇人能挣脱开的?

贾琮将小柴房的门关上,交代冯妈妈看好王嬷嬷,不许小翠儿过来淘气。

依然顶风冒雪带着戚有禄贾安贾乐三人去老地方习武。

戚有禄问道:“三爷,不先打发了那婆子?”

贾琮神神秘秘地笑道:“不要急,多关她一会儿,才会让其他人乱了阵脚。”

王嬷嬷整夜不归,她那好儿媳王柱儿家的必定会心乱如麻。

正好一同拿下。

从东府回来用过早膳,贾琮换了身大毛雪褂子。

这才朝身边的小翠儿跟小红笑眯眯地道:

“走了,跟我出门,带你们去看个大热闹。”

小翠儿蹦蹦跳跳地问道:“三爷,三爷,咱们去哪里看热闹?”

“不许问东问西,不然就不带你去。”

贾琮在小翠儿双鬟上轻轻一拍。

旋即命戚有禄贾安贾乐带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王嬷嬷,朝荣庆堂方向走去。

这王嬷嬷是贾迎春奶娘,小翠儿跟小红两个当然认得出来。

小红以为是这王嬷嬷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贾琮。

自家三爷要绑着王嬷嬷来找贾母做主,悄声提醒道:“三爷,来荣庆堂做什么?”

“老太太不是说不让你过来?再说了,她老人家未必会……”

她言下之意当然是贾母未必会肯帮贾琮出头,只是不好直说出来。

贾琮笑了笑:“没事,咱们不去荣庆堂,只去二姐姐家里。”

“有禄,贾安贾乐,你们留在角门等候消息。”

荣庆堂后的小抱厦是三春住所,戚有禄他们三个半大不大的小厮,当然不能随便进去。

小红小翠儿抓住绑着王嬷嬷的绳子,两人连推带攘,主仆三人进了抱厦。

此时贾迎春房里已经乱了套。

王柱儿家的站在房中,一时哭哭啼啼,一时口中数落不断。

司棋绣橘两人满面怒气。

见那王柱儿家的越说越不像,忍不住跟她分争起来。

迎春却宛若充耳不闻,手里只拿着本棋谱细看。

王柱儿家的将司棋跟绣橘推开一边。

朝迎春大喊大嚷:

“我婆婆昨儿二更回家,到这个时候都没进来。”

“姑娘却连让我告假回去看看都不许!”

“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我婆婆在路上有个闪失,姑娘心里也过得去?!”

见迎春依然不说话,王柱儿家的指着司棋跟绣橘鼻子骂道:

“你们两个不过是我婆婆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凭什么拦着姑娘不许我回家?”

司棋怒道:“王嬷嬷出去了,这屋里的活可不是要交给嫂子?”

“难道什么事都推给我跟绣橘做?”

“那还要嫂子进来做什么?”

王柱儿家的骂道:“放屁!姑娘省事,这屋里哪有什么急活要做?”

“你们不过见不得我好罢了!”

迎春终于放下手里的棋谱,皱着眉头开了口:

“嬷嬷家去也是常事,不过再过一会半会的就进来了,嫂子急着告假做什么?”

“仔细被老太太那边的人听见,平白又生事……”

王柱儿家的满心记挂王嬷嬷昨夜带回去的那支金簪与其他金银首饰。

见迎春也不许她告假出去,心内愈加发急。

他家虽然就住在后街,到底要出府走上一段路。

王嬷嬷偷偷带出的那些东西,万一让人发现,或是被人劫了道,顷刻间就是祸事临头。

她们婆媳也不用在这府里待下去了。

只是迎春不发话,她到底不敢不告假便溜回家去。

此时。

惜春探春两处的丫鬟仆妇,纷纷都跑了出来,围在门口看热闹。

莲花儿推开这个,又拦不住那个,房里房外都乱成一锅粥。

“让开,各自回房里去!”

“全部围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贾琮驱散人群,随手将堵着嘴,绑得严严实实的王嬷嬷扔了进来。

“王柱儿家的,你也不用哭着闹着回家了。”

“这可不是你那好婆婆?”

贾琮大踏步走进了屋子。

“婆婆?!”王柱儿家的脸色骤变。

连忙将五花大绑的王嬷嬷扶了起来,只是戚有禄绑的绳子太结实,她怎么都解不开。

只能将先塞在王嬷嬷口中塞着的抹布取了出来。

连声问道:“婆婆,这是怎么说?谁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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