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无花的尸体,姬冉说了很多。

从第一次听说无花给他喂药到第一次没完成课业无花打他手心。

第一次教他弹琴。

第一次教他书法……

声声教诲言犹在耳:“无真,莫怪师兄严厉,实是世道艰辛,若无一身好武艺,极难存活于世。”

“你还小,不可能一直在寺中,万一有一天你玩心大起,偷跑下山,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死都不知道尸骨还剩得剩不得。”

哎,现在想来。师兄这句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也罢生死轮回,花谢花开,师兄愿你这朵优昙婆罗花来世可以被世界温柔以待。

收拾了师兄无花的骨灰后,姬冉回来找到强子。“强子哥,我们队伍身上有没有陶罐,铁罐之类的可以盛放骨灰之用?”姬冉边走边问道。

“大师。我们此行并未携带类似物件,您若需要小人到前面城里去看看,应该可以买到。”

“善。我去找那石观音还有一些事情,你就在此处客店休息吧。”

“晚些我会回来,如果七日内我还未归,那就麻烦强子兄弟带上我师兄的骨灰与我的死讯去一趟南少林,那时候自然会有人给你报酬。”

姬冉边说,手中不停,用自己从师傅那偷出来的紫金袈裟包好师兄的骨灰。

日头夕照之时,姬冉在王宫里找到了胡铁花与姬冰雁但却未见到楚留香,于是乎上前打招呼道:“贫僧无真,敢问这位可是花蝴蝶胡铁花胡大侠?”

“正是胡某。不知你这和尚找我何事?”胡铁花答道。

“胡大侠见谅,小僧少林无真,知施主要去对付那石观音,特来与诸位一同前往。”

“施主放心对敌,贫僧只在外围,有些事情需要石观音施主解答,还望诸位在击败石观音后,先封锁其穴道。贫僧感激不尽。”说罢,姬冉向胡铁花做了个佛礼。

“你这和尚,想那石观音何等厉害,竟然还希望我等留手?”

“且你前去,恐还要分心防备于你,如何胜得?”胡铁花说罢,并未在姬冉身上感受到敌意与恶意便也不理会,与姬冰雁、中原一点红运起轻功直奔后殿而去。

姬冉无奈,也运起轻功不远不近的吊在身后,最后站立于大殿房顶功运双眼与双耳静观房间内战况。

只见场中一极美女子长袖忽然飞起。

想来此女当是石观音,但见其长袖如出岫之云,飞扬活动,在一霎眼间,已变了七八种姿势,口中淡淡道:“你看,我现在使的这一招若在方才使出来,你们还活得成么?”

另一年轻女子呆呆的瞧着,只觉石观音这一招无论从哪个方位出手,她都绝对无法招架,石观音若要取她的性命,实在比探囊取物还容易。

一眼瞧过后,她已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微笑道:“现在总该知道了吧,真正无懈可击的招式,你们非但使不出,简直可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她眼睛忽然转向胡铁花,脸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救了他们,可也自己想来和我动手么?”胡铁花木立在那里,却好像全未听到她的话,他实在也被石观音方才使出的那一招吓呆了。

那一招看来就仿佛是一个风华绝代的舞姬,在心情最愉快的时候,随着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

无论是谁,见了如此美妙的舞姿,纵不意乱情迷,心里也会觉得愉快起来,那么就会在你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取了你的性命。

胡铁花心念转动,想来想去,竟都想不出可以破解这一招的武功,石观音以这一招向他出手,他只怕也得倒下。他也用不着再看石观音是不是还有别的精妙招式,只因高手对敌:只要一招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姬冰雁神情虽仍十分镇定,但汗珠已一粒粒自鼻尖上沁了出来,显见他也无法破解石观音的这一招。

过了半晌,胡铁花终于忍不住道:“你方才使用的那是什么武功?”石观音道:“我告诉你也无妨,那一招叫做‘男人见不得’。”

胡铁花怔了怔,道:“男人见不得?这算什么武功?”

石观音笑道:“这也算不了是什么厉害的武功,但无论是谁,只要他是男人,遇着这一招就得送命,所以男人是万万见不得的。”

胡铁花皱眉道:“这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

石观音道:“普天之下,又有哪一门哪一派能创得出这样的招式来?”

“就拿现在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大门派来说,少林派的武功太浓太笨,像是一大碗红烧五花肉,虽然很管饱,但却只不过能让贩夫走卒大快朵颐而已,真正懂得滋味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如此油腻之物的。”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武当派的武功却太清淡,就像是一盘忘了加盐的青菜豆腐,颜色看起来虽不错,但吃了一口后,就再也引不起别人的胃口,是么?”

她竟将天下武林学子奉为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两大宗派的武功,贬得一文不值,话说得实在狂傲得少有。

但她所用的比喻,却又实在妙极,胡铁花想想少林、武当两派的武功,再想想她说的话,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只听石观音又道:“他们的武功虽糟,却偏偏要取些漂亮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力劈山颤’、‘降龙伏虎’。”

“其实,就凭他们所使的那些招式,本该叫‘劈木柴’、‘降猫伏狗’才对。可是我用的这名字,虽然并不好听,却货真价实,我说是‘男人见不得’,就一定是男人见不得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这一招竟是你自己创出来的了?”

石观音道:“要创出这样的招式,非但要对天下各派的武功都有所涉猎,而且还要对男人的弱点很了解,这样的招式,除了我,还有谁能创得出?”

胡铁花默然半晌,苦笑道:“不错!你实在对男人很有研究。”

石观音道:“现在,你们还想和我动手么?”

胡铁花和姬冰雁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道:“不敢了。”

这“不敢了”三个字说出来,龟兹王立刻面色如上,琵琶公主手里匕首,也掉了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胡铁花和姬冰雁身形似箭一般射住,两人间竟早有默契,非但同时说话,出手却也不分先后。

这两人此番出手,和青胡子、琵琶公主两人的出手情况也不知差了多少,青胡子、琵琶公主出手时,但见青光银雨,声势仿佛极壮,但此刻胡铁花和姬冰雁出手,别人却什么也瞧不见。

但见人影一闪间,两人已攻出三招,至于他们是如何出手的,用的是什么招式,就根本没有人能看清了。

可是这三招别人至少还能看得出他们的人影动作,这三招之后,却连他们的人影都已分辨不出。

只见满室风生,桌上的酒皿“叮叮当当”的直响,琵琶公主和龟兹王、青胡子的衣袂,也被激得猎猎飞舞。

龟兹王面色发白,像是随时都会晕倒。琵琶公主赶紧去扶他,可是她自己的手却也在发抖。

青胡子紧握着刀柄,虽然什么也看不出,还是用力瞪着眼睛,瞪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他平生也不知和人拼过多少次命,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刀疤,就算别人的刀砍在他身上时,他也没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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