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绰去看你!宋玉绰呷了一口清茶,指头在凸凹不平、白底连枝的杜鹃瓷碗面摩挲了一会儿,风吹过天青色帷屏时,温软的手感掠过脸庞说:“劳神啦!下午应该出门散步,但到昭阳殿就可以啦!”
“太后杜门谢客好多年了,顺仪走了肯定要吃闭门羹,何苦白来一趟呢,”素雪委婉相劝,“现在后宫交给陆昭容管理,顺仪到衍桂堂算是顺理成章了。”
“这样做并不合情合理,”宫里人捧着高脚踩着低脚的习惯扎根在血脉里,众皆知道太后有失权势,和宋赢彻两不相让,更未在皇宫里举行四时节令宴会。宫女们还把陆昭容放在自己面前,难免冷血无情。宋玉绰停顿了一下,“更加无理”自己终究是天子的正妻。在礼法、母仪天下中,自己没有见过本人是一方面,而本人没有拜过,那就是另外一方面。
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丝。宋玉绰不习惯素雪为宋玉绰撑伞。宋玉绰一个人拿着那把纸伞。她说:你看那雨,像一弯细流,把人淋湿了又像一汪清波,给人带来清凉和快乐这不是宋玉绰的伞,而是宋玉绰的脚。吾又为顺仪,不可以享步辇之便,须行之,地湿而滑,素雪扶吾,但二杯茶功,至昭阳殿。
“昭阳”二字描金匾高挂,一色琉璃瓦铺展而过,望眼欲穿,雕梁之间壮美大气飞凤仍窝隔墙可见。
昭阳殿和皇帝日常生活的贞观殿遥相呼应,取名昭阳,一是殿阁设计恢宏,足见日光灼灼之势,二是比喻妃子居住的十二堂掩映在昭阳殿阴翳下,做妃子的应该谦恭服侍正妻。
只可惜面前昭阳殿无端给人沉郁之感,没有日光倾城之明媚。或许是因为今日阴云笼罩下的阳光太过微弱也可能是今日阳光太耀眼的缘故。总之,这一切似乎都无法将昭阳宫的神秘与高贵呈现在世人面前。或因当今阴雨天气,或因当今居昭阳殿后柳氏为人随和温顺。
柳氏出生于名门望族,今上位时曾作为太子良娣左右伺候。今上即位,成襄太后强聘侄女张氏正位于中宫中,刘氏不得不得贵妃衔头而不忿。在与张氏长公主结婚前,柳氏曾对她说“宋玉绰是个好女儿,你可以嫁给宋玉绰“然而,长公主却以柳氏是个女子而拒绝接受。张氏嚣张跋扈,多有残害嫔妃的行为,这样再受委屈5年,等到长兴5年钱氏之乱平息后,张氏废黜,方立为后。
几多波折方身登后,遗憾的是上天对她没有垂怜之心,长兴六年生下皇长子后,却是生得一瘸一拐的。于是皇后在后宫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成为众矢之的。为了挽救皇子,皇后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世隐姓埋名。然而,这个结局并没有改变皇后的命运。大抵受此刺激,自诞下皇长子之后,太后便一心想佛,居无定所。
时已近中午,但昭阳殿仍门庭若市。素雪敲门,应门宫女半倚在门扉上,斜睨素雪,略显不耐看,等素雪向其禀明来意后,宫女方才立正,上下其手端详着宋玉绰,礼貌地笑了笑:“皇后娘娘在参经书,不相见客,请顺仪白走一趟吧!”她说着便从后厨拿起一个大竹篮,递给宋玉绰称好,又将大竹篮装在小篮子里,说是要等皇后接见。宋玉绰接过竹篮,向后宫走去。她欠着身子跟宋玉绰聊表抱歉,对于皇后的召见,宋玉绰不抱希望,又谈不拢失望的心情,正等着宋玉绰扭头就走,忽又有个人叫宋玉绰说:“顺仪留一步吧!”
一袭只有尚宫才可使用的艳红色宫装,髻端簪着一小朵银色蔷薇,两鬓的华发被艳色衬托得但又不显突兀,应该比沈司药还老,不用多问就知道她就是女王的近侍伽罗尚宫局第一人萧素素。
“皇后娘娘有个请来苏顺仪的人。宋玉绰从书房走出,推开门,只见萧素素站在门外,双手叉腰,神情庄重而又严肃地对着宋玉绰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呢!”宋玉绰一愣。宋玉绰正在讶异皇后召来,萧素素却忽略宋玉绰的讶异,微笑着反复说着话,声音柔和,但眉眼之间却有一种不怒自威之姿隐藏着,怕不是所见的安静安详,也怕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宋玉绰驯服地收敛眉眼说:“请尚宫引路吧!”她笑着说:“你是宋玉绰的小公主,宋玉绰是你的大小姐,是你的亲妹妹!”宋玉绰点头道:“谢谢。”萧素素点了点头。尚宫是五品的,顺仪是正五品的,宋玉绰还是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一半,萧素素淡淡一笑,更深沉的是向宋玉绰回礼福身。
素雪想和宋玉绰一起进去,但是萧素素挡在门外说:“太后只是宣召了苏顺仪。”素雪只是转了转眼睛,等着宋玉绰开口。萧素素似是有什么事让她为难,便笑道:“你去吧!你知道宋玉绰是怎么对付你的吗?”素雪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宋玉绰想了想,太后虽然脾性不明,但不一定厉害得把宋玉绰吞了,一个人吃没有什么不对,就交代素雪等。
昭阳殿院内天光暗淡,隔间雨帘景致愈发朦胧,灯光都被那树枝交错的古木挡住了。数棵合欢树下的铁索秋千上挂着长长的阴翳远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树丛深处蜿蜒而过,流水潺潺,声若天籁。这里便是清代诗人刘熙载笔下“溪声鸟语”之地龙潭谷了。下面灌木丛里金丝楠木和红叶女贞相间而生,鹅卵石铺的小路上铺满了落叶,已经好几天没有洒扫过了。
杜鹃花半开花不开花地躲在叶子底下,悄悄地燃烧着妩媚,藤萝在花架底下疯狂地生长着,肆无忌惮地缠绕在廊柱之上。那是一个午后的傍晚,夕阳斜照,一片灿烂。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随即传来一声尖厉的啼叫“妈妈!大殿前悄然无声,甚至没有见过宫人,只听着沿着长乐未央瓦当汩汩滴下来的雨,阴森恐怖得像受了诅咒一般,宋玉绰也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察觉到宋玉绰有奇怪之处,萧素素俯下身去捡廊子里的枯叶子,文然说:“皇后娘娘喜安静,故昭阳殿服侍者甚少,顺仪也不必害怕。”她笑着说:“这还用问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宋玉绰愣了一下,说:“这跟宋玉绰的身份有关吧!”她点点头。“为什么呀?宋玉绰的心被她一眼识破,正要解释时,她头都不回地向前走去,再也没有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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