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塬相信老朱也明白这一点。

而且,李善长也没有谋反的条件。

没有军权,谋反就是找死。

再说当下朝堂,远不是曾经十余年后淮西一系完全把持的状态,哪怕刘基辞官了,还有杨宪、傅瓛、陶安、章溢等一干人,杨宪、陶安是老朱当年渡江后第一批投靠的集庆系老臣,傅瓛是江西人,陈友谅旧部,章溢则是浙东四先生之一,这些都不是淮西一系,且身居要职,足够牵制李善长。

老朱担心的,应该是自己离开时,李善长会乱搞。

就像曾经这段时间李善长和刘伯温闹得不可开交一样。

问题是,朱塬要真回去,那大概率替代老刘的位置,真得不可开交。

不过,老李可能乱搞,也是个问题。

斟酌片刻,朱塬突然想到了一个损招,很简单,给老李一个针对目标。

这目标肯定不能是自己。

既然是损招,当然要损人利己。

损谁呢?

答案很明显!

老刘,对不住了!

嗯……

这事儿吧,绝对不能让刘琏知道。

打定主意,朱塬开始琢磨第二件事,关于北伐的建议。

其实,自从老朱传令改组海军三卫,计划调兵,朱塬就开始琢磨这件事,已经有不少想法。

这么不断斟酌着,不知不觉翻完了一卷书,朱塬也就结束今天的‘陪练’。

本来计划去甬江对岸,看一看设在南岸军营里的兵器作坊,顺便催一催,毕竟自己这边,营海卫满编了,但兵器甚么的都还没到位,人手一把铁矛都还配不齐,这可不行。

吃过午饭,下午要去船厂那边。

今天又有一批新船下水,一次性8艘。另外,还打算查看一下不断从甬江上游运来的木料的储备情况,主要是,这个梅雨季,是否做好应对措施。

因为老朱的书信,朱塬临时改变计划。

解释加建议,必然是一封长信,还需要仔细斟酌,而且,这次也不适合让身边女人帮忙代笔,只能亲自来写。

整个下午都不一定能完成,可能还要熬夜一下。

于是回城。

写意几个没想到朱塬中午会回来,一边打发青娘她们去准备午饭,一边伺候洗脸换衣。

等朱塬换了一件外袍,在西屋书房坐定,写意见自己小官人有写东西的意思,又帮着铺纸递笔,还说起另一件事:“小官人,奴前些日子说院子里再挑一些丫头,今日都送来了,你要看看么?”

朱塬正想着怎么落笔,随意点头:“好啊。”

写意看向另一边留白。

留白假装没注意写意暗示,继续挨着自家小官人,殷勤地弯腰握着镇纸一下下地抻平桌上纸张。

写意无奈,只能自己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阵轻微脚步声,还是没想好怎么落笔的朱塬看过去,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大群,统一的淡青色裙装,统一的双丫髻,统一的美人胚子。

以及,统一的……小!

没一个比自己高的。

见自家小官人回神,写意示意,一群小妮子一起跪下施礼喊人。

朱塬让她们起来,忽然了悟,明白了写意之前为什么突然说要添一些丫头,笑着看向站在前面的某个妮子:“她们都比我轻对吧?”

写意点头。

那天之后,写意本打算从前院挑选一些妮子过来,但,那边姑娘们的身份,也不适合放过来当丫头,干脆就从外面找,条件也很简单,要齐整些的,自家小官人喜欢好看的。

以及,最关键的,要小,一定要比自家小官人轻。

这件事没什么道理可讲,写意就是觉得,这院子里一群大小女人都比自家小官人还重,怎么能行?!

朱塬又扫过一群小妮子,笑道:“是不是多了一些?”

写意摇头:“才12个呢。”

才……

这腐朽的封建社会!

朱塬内心批判一句,又笑道:“我们这边院子,住不下吧?”

写意道:“奴把两边耳房收拾了,就能睡下。再者,平日通房里,也该有两个守夜的。”

朱塬卧室外边的通房,本来是写意她们几个轮流守夜,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反正,几个妮子都不愿再睡到外边了,平日通房就没有了通房丫头。

懒得纠结这个细节,朱塬道:“我记得东屋是烧火用的,而且,是不是挤了一些?”

朱塬来之前,这栋宅子临时改了地龙,烧火的地方就在正屋东边的耳房。相比正屋,耳房不大,之前烧地龙,也只能容两个仆妇轮流守夜。这一下一群,就算改成通铺,也有些挤了。

写意眨了下眼睛,一时有些不明白。

她不觉得这是问题。

小丫头而已,有地方睡就行,那里还能说挤不挤的?

写意还没说话,另一边的留白已经开口:“奴也觉挤呢,再腾出一间房就好。”

朱塬和写意一起看向她。

留白道:“小官人,把暖娘打发出去,南屋就能再腾出一间房了。”

写意:“……”

朱塬把留白揽到身前,捧着她小腰,笑问道:“暖娘怎么惹你了?”

留白小心地屈膝欺在自家小官人身前,一点也不心虚,理直气壮道:“没惹奴呢,惹小官人了,整日家冷着一张脸,好似小官人欠了她银子一样,奴觉得把她留在内宅不好,还是打发出去干净。”

朱塬笑道:“可我就喜欢冷脸美人,怎么办?”

留白嘟嘴:“不是美人,是婆子,小官人亲口说的,三十六了!”

朱塬:“……”

记得当时暖娘说自己32岁,朱塬参照青娘隐瞒年龄的事情开了个玩笑,倒是被这妮子捉住不放。

写意很想把某个妮子揪过来打一顿,乱说甚么胡话呢。

抬手给了面前妮子一记五毛,朱塬道:“暖娘是婆子,你就是仆妇了,”说着示意旁边一群:“她们才算真正的丫鬟。”

留白挨了一下,脸蛋顿时红红,腻腻地贴过来,嘴上轻唤:“爹……”

程山山开了个头之后,某人虽然嘴上说不要,留白却知道,自家小官人喜欢被这么喊。

朱塬:“……”

又来。

写意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把妮子揪起来:“我和官人说正事呢,你去,看看午饭备得怎样?”

朱塬也受不了,配合着写意把小妖精推开。

赶走留白,写意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那……

暖娘,是打发出去呢,还是不打发出去呢?

其实写意也希望自家小官人把暖娘打发出去,她也看不惯那张冷脸庞呢。

朱塬这次主动开口:“让暖娘准备一下,今晚陪我,还有,再让山山水水也一起来。”

写意眨了眨眼睛,还是点头:“嗯。”

朱塬又看向旁边一群:“她们,一群小丫头,睡什么通房,要守夜就换后面的。”

写意这次却是摇头。

朱塬疑惑:“怎么?”

写意示意旁边道:“她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呢,身世清白,还找礼仪妈妈调教过。后面,还有前院,奴不放心。”

原来是这个。

朱塬也反应过来,说到底,前后那些,都是老朱赏赐的罪眷,或许大部分都认命,但,距离可以信任,也确实远了一些。

想想也是。

古时候动辄发配为奴,却很少出现复仇弑主之类,除了千百年的规则让大部分人认命,还有一点,主家也不可能真的毫无防备。

这么想着,朱塬也就不再反对写意的安排。

这妮子心细,比他想得要多得多,也就不操着分心。

于是点头:“你看着安排吧,”说着看向旁边,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叫什么名字?”

被指的丫头福了福,眼神明亮,口音清晰:“奴没有名字,写意姐姐说,等大人给起。”

这是摸透自己喜好了啊。

喜欢起名字。

朱塬笑了笑,稍微想想:“12个,嗯,十二星座……不行,太超前了,你们不懂。”于是看向书架,手指远远划过去,找到一本,示意道:“那个,拿过来。”

距离身后书架最近的一个丫头转身,眼神灵动地又看了看小主人,顺着他指引,准确抽出一本宋词合集,捧着送过来。

朱塬翻开,不用找具体的词句,很快有了灵感。

这么多好听的词牌名啊。

于是抬头示意道:“一个个来。”

刚刚送书过来还没有离开的丫头凑近一些。

朱塬靠在椅子上,笑着道:“你是,菩萨蛮,记住了。”

小妮子连忙乖巧地福了福:“谢爹爹赐名。”

“这么快就学坏了,”朱塬看着丫头假装无辜的灵动眸子,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下,赶到一边,等下一个主动走进,继续翻书,很快说道:“你是,蝶恋花。”

又是福身感谢。

随后。

采桑子、如梦令、木兰花、清平乐、点绛唇、玉楼春、虞美人、天仙子、满庭芳、西江月。

满足地起完了12个名字,朱塬又对旁边写意交代:“找一些玉牌,刻了名字挂腰上,这样我更好认人。”

写意点头又摇头:“木牌罢,她们怎能挂玉?”

“木牌不好,感觉怪怪的,”朱塬摇头,想起来:“对了,上次运来水晶里有不少彩色的,反而没什么用,让人切了做成牌子。”

写意这次没有反对,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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