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惑的看着窗外,并不明白他那种赤裸的暗喻具体落在什么上面。

距离和乌斯的会面还有会儿大贵族的身份时间,她可以从容的看完这场热闹再去奔赴她的舞台。

人群里开始喧哗,他们像蠕动的蚁群,慢慢的向两边分开。像黄油刀切开黄油,灰色的人群里走出几个钢铁罐头,他们拖着一条长长的,长长的绳子,绳子上绑着一串女人。她们被拽的像不听话的牲畜似的跌跌撞撞,时不时发出痛苦而恐惧的尖叫。

他们有老的,少的,美丽的,也有丑陋的。教士抓着她们瘦骨嶙峋的胳膊,掐着她们的喉咙,将她们结结实实的钉在黑色的木头上,那血滴滴答答的混合着灰烬流到地面,饥饿的人们眼睛被血红刺的发绿,盯着那些猪,哪怕那些“母猪”的血肉不能安慰他们的胃袋。

“好!”他们兴奋的欢呼着,排队从修士手里接过比云朵还薄的面包,“大人!使点儿劲儿!让神的太阳好好照照她们肮脏的血!”

“我们的父,我们的主,我们的牧羊人。”他们齐齐的唱起歌来,“您是慈悲,您是宽容,您是洁白无瑕的至高无上者。万物归您所有,卑贱的,高尚的……”

狂热的火在他们苦难而饥饿的面容上虔诚的升腾。四面八方的祈祷声像某种庞然大物的呓语,泥泞的蠕动汇聚。大脑在这种灵魂的哀鸣里生理性的眩晕,产生蜂子一样的怪异叫声,那是理智在具象化的挣扎。

她看见长着雪白羊头的人形站在十字架的背后,背上八片纤尘不染的宽大翅膀轻轻虚抱着刑架上的人类。克莉丝多尔看的很清楚,那些雪白的翅膀上没有飞羽,只有大大小小像毒蛇一样肥大的无眼蛆虫。那些蛆虫从翅膀上灵活的流淌到女人的身体上,一口口的吞噬她的生机。教士跪在地上,点燃了她脚边的木柴,甚至还淋了一整杯的油。

“赎罪的火不会烧圣人的脚,白纸黑字的罪孽!”修士摇了摇头,叹息着流下眼泪。

“愿主宽恕这黑羊的罪过。“他这样平淡而悲悯的说着。

”玛婕斯!请使圣洁的头羊领我们重回温暖的羊圈,玛婕斯!您的牧羊者为您看守着九十九的白羊羔,必不会使其丢失而有损……”白衣的教士们齐齐的颂唱,台下的人虔诚的举起手,叽里咕噜的念叨着玛婕斯的庇护,许着细小的愿望和微弱的报酬。

“我还想吃面包。”那个小孩失落的念叨,“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女巫被抓住啊?”

“也许下午就有了。”身边的孩子小声告诉他。“昨天好多人都去送信了。”

克莉丝多尔死死的盯着那个人形,火焰里苍白的部分更加清楚,也更加让人生理上的毛骨悚然。那是人对超出自我认知之物的恐惧和不可理解。羊头上没有羊的嘴和眼,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带着肉瘤的奇怪孢子的口器触手。它长而卷,上面生长着细小的线虫。

它凶狠的扎进女人噼啪作响,大声哀嚎呛咳的嘴里,一股一股的吸食着什么。女人的手在挣扎里撕裂,她死命的掐住自己的脖颈,仿佛一个真正被浓烟呛的不能呼吸的可怜人一样悲惨的死去,那个怪异生物的肚子也高高隆起,仿佛怀胎十月的孕妇。

紧接着,它向两侧微微分开腿,粘稠的淡粉色血液和碎块状的血肉喷涌而出。

手指粗细的粉色软管被拉出来,在空中让人发疯的晃荡着,晃荡着。

像婴儿的手指,或者说脐带。

濒临疯狂的克莉丝多尔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个巨大的腹部猛地收缩一次,一股血喷涌出来,尿一样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一只女人面孔的人脸小羊裹着胎衣,闭着眼睛悄无声息的摔在那些白色蛆虫的羽翼之中。

那个怪物用口器吐出粘腻的口水,包裹着羊的人脸,贪婪的吮吸。

她无意中窥见的秘密让她恶心的想吐,现在的天还是白天,她却觉得太阳冷的就像月亮。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吞咽着口水,茫然的看着台上,看着台上还站着的那个焦黄头发的女人。

她像匹高而大的骡马,却已经被折磨的只剩骨架。她的容貌也完全不符合女巫的勾魂夺魄的美貌,结实的方下巴,紫红的厚嘴唇,愁苦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

周围人安静的像鸡崽儿一样。她高声的,带着愤怒的吼着,洪亮而疲惫。

“你们凭什么审判我!火碰到油就会烧着,我掌握了治疗的力量,你们中多少人被我救过命?你们,你们,你们!”她猛地挣开绳索,像头狮子一样愤怒的指着人群里的人,“你们怎么不敢抬头了,嗯?”

被她指到人就像从幻觉中惊醒,羞红着脸低下头,或者铁青着脸把头转向别处。也有人高声叫着:“谁知道你施了什么巫术!!”

她绝望的大笑,这让她看起来歇斯底里而更加恐怖,就像一头一直驯顺而任劳任怨的母牛突然被恶魔附身发了疯,“是你们请不起犹大的神术师,我救了你们,你们却称这个是巫术!”(犹大的神术师掌管治愈力)

“恶魔!果然是恶魔!”台下的人惊恐的叫着,“救救她吧教士!不要让恶魔夺走她的灵魂!”

她的嘴唇干而开裂,嚅嗫的颤抖着,流着冷汗。她看着那些向她扔石头的人,那些她救过的人,她空白的脑子在疯狂的旋转,寻找什么教义能救她的命,但是没有!那部圣典里没有给她这样的人活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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