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休一行人在码头的一个小摊位上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在摊主的指引下朝兴国寺走去。果如那船娘所言,要到兴国寺,操近道需翻过一个小山岗,向南穿过一片小树林方可到达。当然,也可以绕远路走相对平坦的官道。走官道要绕很长的路程,可以雇佣农家的驴车。元休、钱惟演、张耆素日里常常习武健体,走几里崎岖小路倒是不在话下,刘娥和刘美早年从蜀中一路逃荒到汴京,风餐露宿的早已习惯。唯有钱惟玉郡主娇弱一些,怕是山路崎岖,脚力有限。张耆当下决定,由刘美陪惟玉郡主雇驴车走官道,兵分两路,大家在兴国寺大门前汇合。众人商议一下,依言而行。
所谓的山岗不过就是大一点的土岗山而已。由于京城周边的大部分地区是由黄河和淮河泥沙冲积而成,所以通许境内岗阜起伏,河流萦绕,森林葱郁。元休、刘娥、张耆、钱惟演四人很快便翻过了土岗,进入小树林。小树林里虽说灌木丛生、杂草遍地,可也有许多弯曲小道,看来是附近村民常常行走所致。钱惟演兴冲冲地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两手拢着口唇,竟能发出抑扬顿挫的曲调。“没想到啊,钱惟演,你还有这个才艺。”“是啊,一片树叶也能奏出曲子来,我也试试。”张耆和元休各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弄不出悦耳的曲调来。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刘娥含笑看着三个人嬉闹玩耍,脚步却不曾落下。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负薪老者,几个人连忙闪过一旁,避让老者。钱惟演拱手施礼道:“敢问老丈,此处距兴国寺还有多远呢?”老者闻声将柴薪放置地上,直了直腰身,打量了一下几个年轻人,笑呵呵地说:“几位是要到兴国寺烧香吧?不远了,再有里许就到了。”说完便向南一指。刘娥小时候父母双亡、度日艰难,基本上靠百家饭养大,对淳朴的乡下人自有一种亲切感,便停下了脚步问老者:“老人家高龄几许?身体看起来挺硬朗呀!就在这附近村子居住吗?平时靠打柴为生吗?”“小老儿今年已过花甲,就居住在兴国寺前的孟昶村。”“孟昶村?以孟昶为名的村子?还是孟尝君的孟尝呢?”“非也、非也,几十年前,小老儿还年轻时,就听说有什么降王叫孟昶的死后埋葬在此处,小村原无村名,此后便有了这个村名。”老者说完,负身挑起柴担悠然而去,却不知他的这番话带给几个年轻人多大的震动。
“没想到传闻竟是真的。”张耆毕竟年长几岁,他望了望沉默的三个人,欲待开口,却被元休使了眼色止住了。刘娥本为蜀中人士,虽说孟昶降宋时她尚未出生,可是原本天府之国的家乡历经战乱,亲眼目睹百姓流离失所,这个中辛酸只怕让她终生难忘吧。钱惟演更不用说了,他本为降王之后,身份尴尬。后蜀孟昶、南唐李煜都是降宋后不久就死于非命;前车之鉴呀,他父亲吴越王更是小心谨慎、惶惶度日。这个中滋味只怕也让他耿耿于怀吧。元休止住了张耆,便是要顾虑刘娥和钱惟演的感受。钱惟演何等聪明,立时换了轻快的语气说:“大宋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呀。早几年,我也听家父说起过,传闻前蜀孟昶死后葬于此处,既然来了,不妨拜祭一下吧。”“我看咱们还是先赶往兴国寺,说不定惟玉郡主和刘美哥哥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小娥说得对,咱们先去兴国寺。”当下几人不再嬉闹,只是匆匆赶路,不时有黄叶飘落下来,踩上去沙沙作响。
“快看!”刚走出树林,走在前面的钱惟演便往东一指。众人朝他手指方向望去,兴国寺赫然就在眼前。“没错,看来就是兴国寺无疑了。”张耆一边说,一边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说:“你们看,兴国寺东边有一圆形大土岗,这上面植着众多的松树和柏树,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孟昶墓吧?”“没想到这兴国寺和孟昶墓离得这么近呀。”“一个寺庙和一个曾经的国主坟墓挨得这么近,在风水学上是有讲究的。”钱惟演若有所思地说。“能有什么讲究?”元休好奇地问。钱惟演看了看元休说:“孟昶毕竟曾为一国之君,修建这兴国寺,大概就是为了压制住他的帝王之气吧。”元休细想来是有些道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沉默了下来。刘娥忙搭话道:“那船娘不是说寺里供奉着送子的张大仙人吗,咱们还是赶快进去吧。”“嘿,你还别说,正如那船娘所言,这兴国寺算不上名刹古寺,远远望去,可也宏伟气派呢!”“可不是嘛,你们看,寺庙上空香烟缭绕的,估计素日里香客不少呢。”
“哥哥,刘姐姐;原来你们早到了。”众人说话间,一辆农家驴车从西边官道上驰来。下车的正是钱惟玉和刘美。众人连忙迎了上去。刘美付了雇车的铜钱。刘娥挽了惟玉就朝寺庙走去。钱惟玉扭过头看了看落在后面背着行李的刘美,招呼他走快一点。“惟玉,你知道吗,寺庙附近就是后蜀孟昶之墓呢。”“刚才我在老乡的驴车上听老乡说了,说此处就葬着孟昶;刘美哥哥还给我讲了孟昶和花蕊夫人的故事呢!刘美哥哥看着忠厚木讷的,懂的还真不少呀!”“那是当然了,刘美哥哥比我们大几岁,早年他在蜀中走乡卖艺,很是见多识广呢。”钱惟玉又看了看身后的刘美,没想到刘美正偷偷地注视着她,四目相对,钱惟玉不觉得微微红了脸,连忙拉了刘娥匆匆走在前面。钱惟演眼尖,看了看妹妹,又打量了一下刘美,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便随众人跨过兴国寺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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