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重又叩首道:“昔年太祖时期,曾设封装库,预留专款以赎买十六州;若辽人·贪财,则不动刀兵,唾手可得;若辽人不允,则可以此财物,招兵买马,再行攻打。此时国家初建,百废待兴,若贸然起兵,则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苦的还是黎民百姓呀。微臣斗胆,那幽云之地,久为北方游牧民族所辖,即使侥幸收回,然民风彪悍,需长期派武将镇守,放眼中原,何人守之?”

此番话语说出,众臣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赵普的话未免太过犀利;即便是收回了幽云十六州,谁能长期镇守呢,若派武将镇守,势必尾大不掉,拥兵自重,唐朝时的节度使安禄山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太宗早已变了脸色,不容赵普说完,便开口道:“丞相老了,年老怕事嘛,朕是可以理解的;朕虽说行伍出身,自问也曾遍读典籍,太平御览更是亲自阅读删减;开卷有益,朕不觉得劳苦。老丞相不妨也学学朕,阅卷看书、增长见识。”说完,太宗皇帝拂袖而起:“退朝!”

赵普见太宗发怒,不敢再言语;跪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退出朝堂。

赵普正慢慢走下台阶,不想一个身着五品朝服的青年官员挡在了他的面前;行礼道:“下官寇准,见过赵老丞相。”赵普微微点了一下头,寇准接着说:“下官曾听说赵相公当年上奏太祖皇帝事情,太祖再三拒绝,并且一怒之下,撕了本章;老丞相却不急不躁,将撕破的奏章重新粘好,再奏太祖,如今为何畏手畏脚,连话都不敢说完,不敢直抒胸臆呢?”赵普看了看眼前意气风华的寇准,微笑着说:“依你之见呢?”“为人臣者,当效魏征,直言进谏、尽忠尽责!”寇准的话铿锵有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老了,朝堂之上,本该就是你们年青人大展宏图的。”寇准微微红了脸:“下官人轻言微呀。”“不急不急,年轻人前途无量呀!这朝堂之上,早晚有你说话的时候。哦。对了,老夫听说前日你为了田仁朗之事直言进谏,结果如何呢?外放青州,不日就要启程?”寇准的脸更红了,他跺了一下脚说:“亏得下官一直敬重老丞相,若每个人都但求自保,不敢建言,这朝堂之上必然一团和气,如何迩安远至政治清明?”赵普深深看了一眼寇准说:“忠臣命短,老夫惜命,老夫说了,这朝堂之上,肯定有你说话的时候。”赵普哈哈一笑,径直上轿回府。

赵普回到府中,想起朝堂之事和寇准的话语,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当年太祖时期,他敢逆龙鳞、掷乌纱,是因为他明白太祖为人宽厚,即便是雷霆震怒,也不会加罪臣子,且事后总能反思自己,重新考虑,从容纳谏。而当今圣上,多疑敏感,对他更有一层防备之心。此次他能够重返朝堂,本就是处在太宗皇帝的即猜忌又要利用的矛盾之中。早几日他就听闻楚王元佐因记恨他查抄秦王府之事,在太宗探病期间,多次要太宗罢免了他。如今秦王已没,他的使命已然完成,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他,又岂能不明白。罢了罢了,无论多少功绩,终逃不过一介臣子的命运,抵不过帝王的一纸诏书啊。虽说有人把他比喻为名臣魏征,可他也只能是太祖的魏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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