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拿出个办法嘛!”
刘娥正色道:“家族中祠堂排位,无非是为了后人祭拜。三郎想过没有,若开宝皇后神主享太庙,以官家皇弟身份,该如何祭拜?”
赵恒眨了眨眼睛说:“皇弟祭拜皇嫂?还真的没有先例,大概就因为这个,父皇才把难题留给我了吧。”
刘娥笑了笑问道:“敢问太子殿下,依照祖宗家法,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资格祭拜太庙?”
“自然是我登上大位......”赵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忙闭上了嘴巴。
刘娥压低了声音说:“三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纠结这等事情,难道不应该入住中宫,主持大计吗?”
赵恒叹息了一声说:“如今父皇把朝政交在吕端手中,此人一向糊涂,我也不曾和他深谈过。自那日听圣训,我已经多日未曾入宫面圣,宫内之事,皆由皇后与王继恩传话出来。”说完又将那日太宗病榻召见之事详述了一番。
刘娥听完,瞪大了眼睛问道:“自那日面圣,三郎有多久没有入宫?”
赵恒一怔,想了想说:“大概有二十多天了。”
刘娥脸色凝重道:“大赦令既出,必定是官家病危,倘若中宫有变,太子当如何自处?”
赵恒也严肃起来说:“近日我老觉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可寇准不在身边,总觉得没个主心骨似的,至于吕相,我也未敢贸然交心。”
他两人不知道的是,此刻独坐中书的吕端看似面沉如水,实则心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在笏板上写了“大惭”两个字,急召亲信赶紧往东宫寻找太子,并嘱托一旦找到太子马上引领到万岁殿。接下来,他整理衣冠静坐,恰似两军对垒前的将帅坐镇军中,他心下明了,大宋基业万斤重担已经压在肩头,就要看他如何挑起了。
原来宫中大赦令传出时,吕端已经敏锐察觉到了朝中的几股暗流涌动,一场针对皇太子的政变正在悄悄谋划:李皇后、王继恩控制着内宫,宗室重臣均不得擅自探望;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掌控着禁军,胡旦是知制诰,负责起草诏书;参知政事李昌龄则负责联合朝臣,并密切观察着群臣的动向。
吕端心中了然,却隐忍不发,仍是一副糊里糊涂的状态,倒让王继恩、李皇后等人放下了戒心,到时候另立新君,安抚朝臣,还要他这个宰相亲自出面呢。
一个时辰前,吕端到宫中探望太宗病情,倒是没遇到一点儿阻拦。可凭他六十多年的风雨人生经验,吕端顿觉太宗神情状态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有下世的光景。他不动声色环视四周,却发现太子赵恒不在太宗身边。这般时刻,太子会在哪里,他偷眼看李皇后,倒不像囚禁了太子的样子。吕端假意询问太医一番,便匆匆离开万岁殿。吕端差亲信去寻太子,自己则独坐中书府,一刻也不敢离开。
吕端亲随揣着笏板赶往东宫,却被告知太子不在,即刻骑马掉头飞奔开封府。
王继忠意识到事态紧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一头闯了进来,说:“太子,吕相差人送来这个!”
赵恒看了笏板,顿时脸色大变。
刘娥用力握住赵恒的手说:“官家让吕相独坐中书,必定有他的道理,以官家之谋略,怎么会所托非人,太子赶快入宫,联合吕相,以防不测!”
“好!”赵恒望着刘娥坚定清澈的目光,一边吩咐幕僚各行其是,一边带侍从赶往皇宫。
至道三年的三月十九日,太宗带着对大宋江山的无限眷恋,终于走到人生尽头。万岁殿,也是太祖皇帝驾崩的地方,弥留之际,他似乎听到太祖的一声叹息:光义,身为皇帝,你可快乐?
太宗殡天,李皇后自是悲痛难当,正在掩面痛哭之时,王继恩却悄悄来到身边说:“圣人节哀,大事未定呢。”
李皇后暂且止住悲声,悄声问:“眼下该如何?”
王继恩说:“吕端为百官之首,自然要请他来商议;”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太子不在宫中,下官已派人去请楚王,由吕端出面安抚,想来那些朝臣也无话可说,圣人切记,一切等下官回来再行定夺。”
李皇后点了点头说:“你去办吧!”
王继恩自信满满地走出万岁殿,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不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皇帝刚刚驾崩,新皇尚未登基,这一切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何其相似。二十二年前,正是靠着他的通风报信,太宗得以抢在太祖之子赵德芳之前登基。此后他王继恩荣宠无比,一步登天;这天下还有比拥立一位皇帝更能一本万利的事情么。如今他王继恩即将再创不世之功,想起来怎么能不让他心潮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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