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人体结构》,看名字可能是跟《系统解剖学》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教会是不允许对尸体动手的,社会主流思想也绝不认可剖开躯体观察结构的行为,此类行为一律保送火刑架。

所以吧,这本书的作者要么是臆测的,要么就是审判庭的眼中钉、肉中刺,劫道的歹徒跟他一比都算是胆子小的。

但还是那句话,文登港这种地界,教会的人能把圣西蒙广场上的鸟粪清理干净就不错了。这么多年别说火刑,广场上火把都没点过一根。作者只要不是当街解剖,那大概也没人管。

开篇倒是没有直入正题,而是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本书是作者经过了对大量前人著作的研究和对比后,根据自己行医经验对比得出的经验之谈,用于拯救神灵所赐之生命,绝无对亡者躯体的不敬之举。

至于到底参考了什么著作,又是什么行医经验让他有了如此认识,作者表示:

时间太久,我已经忘掉哩。

果然,翻开第一张图就知道,什么免责声明从来都是骗鬼的。尽管没有大发展后形成的解剖图那么精细,这幅一半骨骼、一半附着肌肉的全身图也依旧基本完整地解释了人体的运动系统,甚至还在腹部贴心地把从外到内的腹肌分开,画成了分层翻开的样子。分布在肋骨间的肋间内肌和肋间外肌更是纹理走向分明。

比较潦草地翻阅了这本书,克拉夫特发现这应该是上册,主要是谈论骨骼与肌肉如何构成人体的运动系统的,对各个部位有对应的图片加以描述,分析了人做出的动作与肌肉收缩间的关系。

绘制原稿插图的人一定是下过苦功的,应该在解剖现场观看过,甚至可能就是作者本人在一边解剖一边绘制草图,对肌肉的附着点有专门的着重标记和额外备注,防止在被抄录的过程中因抄录者的误解而错位。

在克拉夫特手里这本不知道第几版的抄录手稿中,作者的原意依然准确地得到了表达。动作和对应的肌群运动被一一对应,就算是初学者也能看懂运动障碍的症结所在。

而第三本书,理所当然的是《人体结构》下册,讲述了内脏和血管的形态分布。

作者隐晦地暗示,自己以相当可信的方式,在结构上确认了四液学说的一部分正确性。至于什么方式,又再次被略去不谈。

总之,他确实在认可了脑内和脊髓中确实存在清亮的白液,也确认了黄液出于肝,在胆中储存,并有通向肠道的途径。只是黑液暂时依旧没被他发现。

有了这个基础,这位先驱认为传统学说不无道理,至少在一定范围内证实了其可靠性。

另外,他在分析了血管后,创新性地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那就是红液实际上可以分为两种,流淌在不同的血管内的两种。

一种的管壁较为坚韧厚实,一种管壁比较薄弱而管腔较大,翻译过来就是动脉和静脉。但在这里他的思路又走上了岔道。

因为腹腔单独脏器的血管都汇聚入肝脏,所以他觉得肝脏可能是静脉系统的统御器官,而动脉都归于心脏,造成了两个器官共同支配红液的观点。

书的末章还是回到了黑液。介于上述的东西确实存在,且能与四液学说对照,作者认为可能是自己的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所以才没补上这最后的一环。

也可能是四液学说流传的时间太久,在反复的抄录中早已跟原本有所区别,偏差被不断放大,以至后人不能理解。四液学说中黄液过多反而病人厌食这样的矛盾也不止一例,说明他的猜测不无道理。

黑液可能是其中的一个特殊存在,“黑”单用于命名,不实指颜色。或者说干脆就是静止、抑制概念的体现,不是具体存在的某种物质,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需要更深入的研究来找出答案。

上下两册《人体结构》至此戛然而止,一个不同于文登港医学院的印记被留在结尾处。手抄本的制作者在抄录临摹各种著作时,出于表示对作者的尊敬一定会留下这种表明作者身份的记号。

有心的学习者不难看出那是一块正露出古怪笑容的第五颈椎,形似咧开嘴巴的锥孔中,留有作者不知真假的潦草签名:爱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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