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住持说道:“既然如此,贫尼和弟子们就跟你一起去,遇上事也好有个照应。”徐葭连忙阻止,“万万不可,如今情况不明,师太绝不能去冒险。”徐坤上午来看她时,话里流露过对前去萧府的担心,这些出家人在这庵堂里虽然穷困,但眼下起码没有危险。

住持微微一笑,“施主不必担心,贫尼和弟子们都略懂一些功夫,虽然无法和施主相比,但防身绰绰有余。”这话让徐葭吃了一惊,看来自己练武时被师太看到了,同时她也没想到这些尼姑竟然都会武功,本来她还在心里想:这些人去了,不但帮不了忙,还得保护她们。自己心事被人看穿,她觉得有点难为情,好在灯光昏暗,别人也看不清楚。不过话虽如此,她仍然不能同意,就在她琢磨如何拒绝时,师太又说道:“贫尼不知道施主是做什么的,但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如今好人有难,出家人理应援手。事不宜迟,赶紧走!”这时,一位年轻尼姑抱着几柄长剑来了,住持接过长剑,一提僧袍,就带着弟子们朝山门外走去,徐葭颇为感慨,也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丹彤醒了过来,屋子里安静得瘆人,背上的伤口痛彻心扉,身下的血已经凝固,她忍着剧痛试了试冻得僵硬的双手,想撑起身子,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回头望膳厅,李知廷倒在椅子上,脖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夫人和两个佣人倒在地上,几人都早已气绝身亡。杨丹彤趴在地上痛哭失声,哭了一会儿,她醒悟过来,得把这里的变故赶紧告诉外面,奈何身体失血过多,根本无法动弹。怎么办?她焦急地想着办法,无意间胸口的一个硬物硌了她一下,她想起来这是徐坤送给他的烟花。对,发射烟花,徐坤看到了,一定会过来的。想到这,她费力地取出沾满鲜血的烟花,扭了下却没有扭开,她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攒足全身力气用力一扭,七彩的焰火冲出天井,而她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瘫在地上。

徐葭和尼姑们从庵堂出来后,住持领着一行人抄近道往萧府跑,突然天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紧跟着一声炸响,几人停下脚步,看到焰火是从身后一幢宅子里发出来的,徐葭认出这是大帅府,她先是愣了一下,但立刻明白过来了:杨丹彤身上应该也有弟弟给的烟花,但这烟花不是拿来玩的,何况现在宵禁,大帅府不可能会带头破坏军规,难道大帅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可能的,这可是大帅府啊!徐葭一时也想不明白,正当她准备继续赶往萧府时,她无意中发现以前大帅府门前的侍卫不见了,这可太不正常了。

“施主,我们赶紧走吧!”住持催促道。

“不,这里是大帅府,我要进去看下。”徐葭拿定主意,“你们帮忙照看两个孩子,我去看看。”说着,她从包袱里取出镔铁刀,住持不放心,留下两个弟子看孩子,自己带着其他弟子跟着了上去。

几人手握武器来到大帅府门前,发现大门也没有关拢,隐约透出光亮,几人心里都有不祥的感觉,徐葭提醒大家注意,摸到大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她用刀尖轻轻一推,大门无声地打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门里飘出来。“不好!”她心里一紧,闪身进到门里,手里的镔铁刀紧紧护在胸前,师太带着弟子一齐进到屋里,警惕地搜索着,整个屋里除了风声没有任何气息。她们异常小心地往灯光最亮的地方摸过去,血腥味越来越浓,当到了天井边时,徐葭看到天井里躺着一个人,她小心地走过去,虽然人是趴着的,但她从衣着认出了正是杨丹彤,她赶紧俯下身子摸了摸杨丹彤的脖子,发现还有气息,赶紧招呼尼姑们过来帮忙,住持仔细查看了杨丹彤背上的匕首,说道:“得把刀拔出来,否则挪动时刀还会伤着内脏。”

徐葭忧虑地说:“就怕拔出来,血会流得更厉害。”

住持回答道:“从位置看,应该没有伤着心脏。再说,刀若不拔出来,可没法救治。”

徐葭想了想,说:“也只能试下了。”说完,握住柄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慢慢往外拔,等将刀完全拔出来,她已经满头大汗,住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一些粉末在伤口上,又从僧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徐葭将杨丹彤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呼唤,但杨丹彤没有任何回应。这时,一个年轻的尼姑倚在膳厅门边低声惊呼起来:“师傅,快来!”

住持连忙过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大惊失色,连呼法号:“阿弥陀佛!”徐葭急忙问道:“怎么啦?”

住持对身旁的一位弟子吩咐道:“妙音,你去扶住那位女施主。”妙音扶住杨丹彤,徐葭到膳厅门口,一眼就看到桌子对面死不瞑目的李知廷,住持逐个试了试几人的鼻息,朝徐葭摇了摇头。

“这是谁干的?”徐葭咬牙切齿,但没人能给她回答,现场也没有任何发现。就在这时,妙音轻声呼唤住持:“师傅,这位施主醒了!”几人连忙过来,杨丹彤虽然醒了,但仍然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徐葭轻声叫道:“彤儿,彤儿!”杨丹彤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徐葭,眼睛里闪出惊讶的光芒,不相信地问:“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彤儿。”徐葭握着杨丹彤冰冷的手,赶忙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杨丹彤推辞着,喘着粗气说道:“姐,你自己穿着...不要管我,我怕是不行了,能看到你真好...找不到你,坤儿很着急,快去找他。”

徐葭安慰道:“彤儿没事,没伤到要害,就是流血有点多,师太已经给你用药了。”接着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丹彤看着膳厅里的惨状,不禁流下泪来,不过很快她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悲伤,紧紧抓住徐葭的手,说:“这是郭攀干的,赶紧去抓他!”

“郭攀?”徐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问道:“你没看错吧?”

“没错!”杨丹彤咳嗽了几声,愤怒和虚弱让她脸色潮红,她拼着全身力气催促徐葭赶紧去追:“是郭攀和萧霓,进来后突然行凶,我本来想跑去找坤儿,却被击倒了。姐,你们快去,坤儿还在萧府,可能都有危险。”

徐葭这下明白了,郭攀既然敢对大帅灭门,张岳和徐坤更不在话下,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当前最重要的是敢去萧府。这么想着,她蹲下身子,对杨丹彤说:“我们这就去萧府,来,姐背你。”

“不,不要管我,”杨丹彤连连摇头,“带着我你们行动不便,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我不会把你留在这的,我们一起去找坤儿。”徐葭知道,杨丹彤身体如此虚弱,此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凶多吉少,再说,徐坤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把人带在身边可以共进退。住持也在一旁劝说:“施主一起走吧,我们人多,可以照应着。”说着,吩咐身旁的妙乐:“你到后面房里找点衣物来给施主。”妙乐很快就抱着一床毯子回来了,住持安排手下弟子:“妙乐、妙音,你们两人负责轮流背施主。”接着对徐葭说道:“施主,你要保存好体力,好应付突发事情。”

“是!”妙音对徐葭说:“施主,我来吧!”徐葭也不再推辞,帮着妙音把杨丹彤背起,身上盖好毯子,匆匆离开了大帅府。

张岳和徐坤他们走后,张穆浑身不得劲,他躺在行军床上,心里很是烦躁。殷白盛和陈伟、陈军兄弟俩笑嘻嘻地进来了,他一手拿着一个纸包,一手拎着一个小酒坛子,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就高兴地朝张穆喊:“张穆兄弟,快起来,一起喝点。”说着,让陈伟把酒倒满,军帐里顿时弥漫起酒香。张穆不想扫他们的兴,就坐了过来,殷白盛说道:“今天是年三十,兄弟们,来,喝!没办法,只有这些东西了。”说着,端起碗一饮而尽,砸吧了几下嘴巴,摇摇头,说:“嗨,要是以前,这个酒我还真不喝,现在倒好,成了宝贝了。”

张穆小酌了一口,他不喜欢饮酒,也分不出酒的优劣,但他知道如今的扬州城里,饭都吃不饱,更别说酒了,因而他说道:“有酒喝就不错了,你就知足吧!哎,你这酒从哪弄来的?”

听到张穆发问,殷白盛得意起来,他又喝了一小口,小心放下碗,生怕泼出一点酒来,张穆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殷白盛自己也笑了起来,说道:“这酒是我前几日在城里的一个大酒肆里买来的,花了大价钱,就准备今天喝的。”

“现在还有这种坛子酒卖,看来这个酒肆不简单。”张穆随口说道。

“你可真说对了,”殷白盛来了兴致,“你知道这酒肆是谁的吗?”没等张穆说话,他压低声音自己说了,“我可打听清楚了,这酒肆是我们武税军统领萧将军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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