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丰答道:“刘从事接下来就没再说啥了。”

火盆里的木块噼里啪啦的响,夜色已经很深。

值夜的义军战士敲着梆子,从院外经过,众人倾耳听去,已是三更时分。

田壮年迈,精力支撑不住,双眼变得浑浊起来,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夜深了,今儿个就先说到这里,咱们先各自回去休息,把觉睡足了,明天再说。”

田壮没有说“再说”什么,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外乎便是他们这伙人底下的出路。

听了曹丰说的议事上的那些见闻,特别是刘小虎和董次仲意见不一,一个要打县城,一个执意不肯,众人这时就算之前没有什么特别感触的,现也觉得他们的前途有些莫测了。

往大里边说,整个的董次仲他们这支队伍接下来何去何从?

在他们眼中,三老、从事都是大人物,尤其刘小虎,虽然只是从事之一,然如今在他们看来,却是仅次董次仲的人物了,可他们的意见不能统一。

往小里边说,他们这部人马接下来如何是好?

和董丹撕破了脸皮,高长现又昏迷不醒,加上郡兵可能再来攻打,实在让他们人心惶惶。

观瞧众人彷徨的表现,一个后世的词浮现出来。

曹幹想道:“不经实践,不能完全体会,於今乃知‘稳定军心,统一思想’的重要性了!”

可要想“稳定军心,统一思想”,曹幹看了看里屋。

就他们这部人马言之,目前只有高长能够做到。

一想到高长的昏迷,曹幹就忍不住担忧:“高长究竟何时能醒?又或他究竟能不能醒来了?”

比起在发现小股郡兵,以及议事上董次仲与刘小虎意见不一这两件事发生之前,曹幹现下是更加急迫地期盼高长能够醒过来,并且是早点醒过来。

如果这支小股的郡兵,果然是郡兵主力的斥候,而偏於此际,董次仲、刘小虎两人闹起了矛盾,那当郡兵主力发起进攻之际,可以想见得到,义军必然会一败涂地。

高长若不能在此之前醒转,若不能在义军失败前,给他们这部人马“统一思想”,为他们这部人马及时定下应对之策,那他们这部人马的下场也就不言而喻了。

夜色深沉,屋内烛火幽暗。

曹丰说道:“田翁说的是,夜已深了,咱明天再说。”与田武和另两个小头领说道,“几位大兄,你们回去后,不妨问问你们各自伙的人,看看大家都是咋想的。”

几人应诺。

众人便就起身,先入到里屋,再看看高长的伤势。

高长还在昏迷之中,大家看他脸颊蜡黄,探手摸之,额头滚烫,鼻息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偶尔呓语两句,听不清在说什么,显然伤势的恢复不容乐观。

田壮掀起被子,朝他伤处去瞧,黄脓已把粗布又浸黄了。

郭医留下了两服药。

众人一起动手,将粗布解下,擦去了脓,给他换上了副新药,找了个干净的粗布又给裹上。

田壮与高况说道:“小四,你不要硬撑着了。今晚你去睡觉,换个人伺候从事。”

连着两天,高况没睡好过觉,眼里边布满血丝,嘴唇干燥,形容憔悴,打坞堡时的那个高况和现在的高况相比,判若两人。但他却不肯同意,说道:“田翁,无须换人,我尽可撑得住。再说了,我也不是不睡,困的时候,我也歪一会儿。”

田壮再三说,高况不同意。

田壮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就由着你罢!”

出了屋子,田壮到底不放心,还是叫来了一个看守人质的后生,吩咐说道:“你今晚就在外屋待着,小四和高从事如果有什么事儿,你马上去叫我。”

戴黑有心请求留下来,但人多,她不好意思提。

……

在院门口,众人分别。

曹丰、曹幹往他们的住院去,戴黑也一个人回家去了。

曹幹瞧着她的背影,那瘦弱的身形,在冬夜中,於此风雪下的村间,显得那般的孤苦伶仃。

一个没留神,地上一滑,曹幹差点摔倒。

曹丰拽他一下,说道:“阿幹,你看啥呢?”

曹幹说道:“没啥。”

雪夜的风,冰寒刺骨,曹幹掩住衣襟,却分毫不能抵抗这冷,过了片刻,他低声说道,“阿兄,你说什么时候,这天下的百姓才能不再受苦?才能安居乐业?”

“不再受苦?阿幹,你没头没尾的,咋想到这儿来了?”

曹幹闭了闭眼,把戴黑的身形暂从脑中挥走,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一时想起。”

曹丰说道:“阿幹,咱穷人就是受苦的命。就拿咱家说,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累死累活干上一年,肚子都糊弄不住!今次万不得已,跟着高从事起了事,阿幹,‘不再受苦’,我是不求了,只盼着等再攒点钱,乡里再买两亩地,到时候,你回去,讨个妻,给咱曹家生个子,踏踏实实的,我就知足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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