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每每想起一个姑娘,池中的水就会变得极烫,如果不想,便安然无事。我在想,泡这个药水,会不会让我们把心中所思所想所望之事,淡忘掉?”

莼之内心惊惶,觉得天宝说得有道理,嘴上却说:“不会的。道法有云,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个池子应当是清除戾气,凝结真元的。”想起父母死因,心中一紧,一阵极冷的寒意骤然袭来,忙闭目养神,清除杂念,才慢慢缓和过来。心中也开始隐隐不安,要成仙的人,大约是要忘记人生的爱恨情仇的,可是,若是放下了,怎么对得起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

天宝见他冷得发颤,表情异常痛苦,心想,师弟心中不知藏着何事,象是比我还难熬。

晚上莼之包在薄被里半天没缓过来,还是觉得冷。莼之闭目养神时,听到天宝说:“师弟,今天幸好有你护着我,不然我真的要被烤熟了。”

“这是应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天宝幽幽说道:“有一年我和父亲路过黄州,那里流行吃一种烧猪肉,叫东坡肉,特别好吃。我一直想再去黄州吃一次,你扑上来救我之前,我在想,乖乖,一会可以自己吃自己的东坡肉了。”

莼之哈哈大笑,觉得身子不那么冷了,心想这个土里土气的少年也挺有趣的:“据说,过去宋人,不是,过去黄州的老百姓是不大吃猪肉的,苏轼发明的东坡肉香糯诱人,他将做法告诉黄州百姓后,满大街都是东坡肉,异乡人到了黄州,都要试上一试的。”

天宝黯然道:“是的,我父亲也很爱吃。可惜,他再也不能起身带我去吃肉了。过去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常常责骂我,他被人害死后我才明白,原来被他责骂狠打也是一种福气。总好过现在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游荡。”

这番话一下触到莼之痛处,他觉得胸口一阵发紧,张了张嘴,道:“我父亲也是被奸人所害。”

于是两个少年说起各自少时经历和这几年的遭遇,莼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说父亲原来做官,后被奸人所害,全家死于非命,只剩自己孑然一身。天宝不好意思说自己和父亲扮赶尸走私,只说自家做小生意,在路上被强盗打劫,导致天人相隔,亲娘不知所踪。

故事不全,情感却是真的,两人相互唏嘘不己,聊至半夜,已觉惺惺相惜。

天宝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说:“师弟,咱们现在都是苦命的孤儿,不如结为兄弟吧,在这世上,也算有个亲人了。”

莼之犹豫了一下,想起上次结拜的义弟是金国太子完颜光英,他现在已变成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实是造化弄人。

天宝十分敏感,见莼之半晌不语,以为他是官宦子弟瞧不起自己,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莼之过意不去,忙从床上起身:“走,到园中去。带上,带上,这里没有酒,带上水吧。咱们今日就以水代酒,滴血为盟,结为兄弟。”

二人来到园中,天宝见夜色极美丽,突然来了兴致,轻轻哼唱起来。

天宝不知他唱的是何处的民歌,只觉得他的声音十分好听。

过了一会,两个找到一块空地,正准备对着月亮起誓,突然听到听到一声娇喝:“什么人?”

两人吓了一跳,见阿卉捧着马立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天宝哥哥你歌唱得不错嘛,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见地上插了三根香,拍手道:“我知道啦,你们在玩结拜!怎么不叫上我呀?”

莼之道:“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阿卉,你快回房吧。”

“我刚把马立救过来,想带它吸点月华。我不回房,我要看你们结拜。”

莼之道:“别闹了。”

阿卉眼珠转来转去,突然说:“哎,你们结拜没酒怎么行?书上说要滴血酒的,不能用水。”

莼之十分诧异:“这庄中是清修之地,怎么会有酒?”

阿卉狡黠地一笑:“我们庄里有个大酒鬼你们忘了?她房中全是好酒。”

天宝大喜:“那你快去偷,不,取来吧。”

莼之好久没喝过酒了,听到好酒二字,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阿卉突然说:“我去拿酒是要冒风险的,可你们没酒又不能结拜,不如这样吧,你们带我一起结拜,这样你们多个妹妹,我多了两个哥哥了!从此我们几个要以吉凶相,相,相……”

“相”了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想必是忘记了。

天宝插嘴道:“吉凶相照、祸福相依、死生相托。”

阿卉拍掌道:“对对对,就是这几句话!你们同意让我一起结拜吗?”

天宝道:“我没意见啊,师弟你呢?”

莼之知道阿卉贪好玩,心中喜爱阿卉的天真烂漫,却又觉得与阿卉结拜十分不妥。阿卉见莼之犹豫,道:“我先去拿酒,你慢慢想啊。”

过了一会,她满头大汗捧着个葫芦和三个碗回来,给天宝和莼之一人倒上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莼之。莼之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小小女童着实憨萌可爱,叹口气:“好吧,就一起结拜。”

于是三人行了拜月滴血结拜之礼,按年龄大小结成了异性兄妹。相互约定从此吉凶相照、祸福相依、死生相托。

莼之交待阿卉:“三妹,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阿妍姑娘和你父母,人前仍叫我们本名吧。”

阿卉道:“知道了,放心吧!”蹦蹦跳跳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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