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树人很想低调做人,看到左良玉被逼无奈抵达南阳,他也懒得跟对方一般见识,只是让自己的亲卫部队绕过左部,走大路南下。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对左良玉的刺激那么大。左家军的先锋斥候看到“沉”字旗号出现在前面,哪怕是绕营而过,他们还是派人出来拦截查问: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接近!你们是哪儿的兵马!”

面对左良玉部的无礼,沉树人身边的将领们当然是大怒。仗着武艺高强的左子雄第一个跳出来,厉声大喝:

“放肆!这是湖广兵备沉道台当面!你们左总兵胆敢无礼?杨阁老行辕近在城内,你们就不怕被阁老处分!”

左子雄抬出杨嗣昌来,毕竟还有病虎余威,左良玉部也不敢太无礼。毕竟左良玉都服软移镇南阳了,放弃了在武昌汉阳经营了快两年的地盘,只带着嫡系部队另起炉灶。

要是这点都忍不了,早在武昌当地直接举旗反明了,何必拖到此刻。

眼看双方就要冲突,好在都有高级军官控场。左子雄亲自挡在沉树人身前,旁边还有侍卫拿出沉重的大铁盾,四周遮护。

言语扯皮之间,左良玉军中一阵号角声响。一个四十来岁年纪、容貌魁伟、小胡子却修饰得很精致的威严武将,越众而出,两边亲卫如波开浪裂,让出一条路来。

沉树人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左良玉本人出场了。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左良玉,对方的容貌让他稍微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左良玉这样的军阀,有胡子肯定也要修饰成张飞那样,如果够长的话,肯定恨不得修成关羽那样。

但左良玉偏偏把腮帮子刮得很干净,下巴上也只留了一小撮,唯独嘴唇上的小胡子很精致,那样子大约介于阿道夫和史泰林之间。

沉树人擅长观人术,从左良玉收拾胡子的风格,他就看出,这人在“爱惜羽毛”方面,怕是跟洪承畴一路货——

凡是惜物之人,往往都会对大义名分有所纠结,这也是为什么左良玉做不到直接坦坦荡荡做贼,始终要一个为朝廷效力的名分。

也难怪历史上,他可以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却没勇气直接打出造反的旗号。

当然了,爱惜羽毛并不是坏事。沉树人也爱惜羽毛,也喜欢为长远计。只是说,对手也爱惜羽毛的话,就不太需要担心对方不计后果、暴起发难了。

沉树人也就恰到好处给个面子,飘然勒马越众而出,手持折扇拱了拱手:

“看来,是左总镇当面了。久仰久仰,今日方得一见。听说杨阁老后续要重用于你,先祝左总镇再接再厉,早日拿下闯贼首级,立下不世之功了。”

刚才左子雄喊左良玉“左总兵”,沉树人好歹用上了敬称“左总镇”,也算给了面子。

不过沉家军众人显然尺度拿捏得非常好,非常尊重朝廷的调令,时时刻刻在强调左良玉已经被褫夺了“平贼将军”的将军号,现在只是一个总兵,无非是一镇兵力特别多的总兵。

左良玉脸颊抽搐了一下,却不好发作,只是忍不住用手指理了一下精心修饰的小胡子。

沉树人说的都是官面话,在这南阳地界、杨嗣昌的地盘,他还没站稳脚跟,不能随便撕破脸。

好在左良玉身边也不乏心腹走狗,这时候就需要手下人来失礼、他再好出面打圆场。

只见一个孔武有力的勐将越众而出,指着沉树人辱骂:“姓沉的你不要假惺惺!谁不知道我家将军移镇是你挑唆的!别以为你是文官就了不起!你不过是个阿附之徒!

我家将军跟侯公子、侯尚书亲近,与东林正道亲近,那是知恩图报,你这厮为了私怨,陷害大将,迟早不得好下场!”

“效忠,不得放肆!回去领二十军棍!”左良玉等属下骂完,他也理好了胡子,这才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几句,然后转向沉树人:

“沉道台,我手下都是粗人,你不会跟他们斗嘴吧。朝廷对救援不及的功过认定,自有公论。你的祝贺本将军心领了。”

原来,他身边那个负责骂人挨军棍的部将,名叫郝效忠——这家伙历史上也没什么名气,左良玉死后也跟着左梦庚降清了。

唯一的亮点,是这个郝效忠给大明做事的时候不怎么忠,降清之后倒是很忠。后来跟湖广、四川地区的南明武装作战时,被孙可望击败俘虏,宁死不屈被问斩,可谓是个忠义的铁杆汉奸了。

后来清朝在雍正七年时,还把郝效忠跟孔有德一起、入了“昭忠祠”祭祀,实在是讽刺得很都是降清后为了清力战殉国的,一个被孙可望杀了,一个被李定国杀了。

沉树人对于这些小人物的事迹倒是不太了解,前世看《明史时,只是觉得这厮的事迹太过奇葩,才忍不住稍微留意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啧啧称奇: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见到这么一个铁杆汉奸。

可惜对方的劣迹如今都还没发生,倒也找不到借口直接干掉,只能是跟他主子打打嘴炮。

沉树人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左总镇放心,本官怎么可能跟这种东西一般见识。你能活到今天,相信手下也不至于都是这种货色,否则相信你早就死在张献忠手上了。”

郝效忠被沉树人这番话气得冒火,也不顾左良玉阻拦,脑子一热就要上前给沉树人好看——大不了被治罪!反正就说是沉树人辱他,他一时冲动,跟自家将军无关!

左良玉只要没有指挥其他人上前动武,出了事情也攀咬不到左良玉头上,最多就是个治军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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