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忧坐在椅子上,眼睛里有些空洞。

她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和阿竹说了她哥还跟着的消息,才促成她自尽的。

阿竹的哥哥,杜荆还抱着妹妹的尸体。

常无忧一扭头,就能看到兄妹两个。

她想起昨日,阿竹问,那井水他们还喝不喝。

是不是,她本来打算投井的?

阿竹是个很心善的姑娘,却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条路上。

阿肃和老驿役去外面热了饼子,拿了过来。

阿肃拿给常无忧一块饼子。

她没精打采捏下一块饼子,放进嘴里。

阿肃又拿了饼子给杜荆。

杜荆没吃。

妹妹死去之后,他恍若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几个人任由他抱着阿竹的尸身,抱了一整个上午。

下午时,驿役开了口:“让姑娘入土为安吧。”

但杜荆很坚持:“我要把她送回家里,和父母葬在一起。”

说着说着话,他又要落泪了。

“父母去得早,我想护她一辈子的……”

结果,他没护住。

杜荆吃了些饼子,便背上了妹妹的尸体,就要离去。

常无忧问他:“你家在哪里?”

“在五十里之外的均城。”

他没回头,小心翼翼抱着妹妹,决定带她回家。

常无忧看着他。

老驿役开了口:“怎么可能呢……”

他摇了摇头:“那么远,你又背着她……”

他背着尸体,甚至过路的人,都不愿意载他一程。

常无忧和阿肃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做了决定。

“我们顺路,”常无忧说:“我们送你过去。”

小小的驴车里放进了一具尸体。

但常无忧没有害怕。

这是昨日刚认识的阿竹。

她不怕。

三人行路,其实也不安全。

但阿竹的尸体,放不了多久了。

他们收拾了东西就出发了,老驿役给他们准备了一张板子,杜荆把木板安在了驴车的上层,阿竹就在上层躺着。

杜荆赶车,常无忧和阿肃坐在车里,一抬头,就是阿竹。

杜荆从不休息,他很怕妹妹坏在路上,每时每刻都在赶路。

阿肃心里有些感触,也是抓紧了时间打坐。

杜荆问过他,在做什么。

阿肃告诉他:“我在修魔。”

杜荆黯淡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光:“修魔好。”

他点了点头:“修魔还能当个人。”

他话不多,只问了问常无忧和阿肃此行的目的。

阿肃果真没多少天资。

一直都没有进入到识海中去。

但他稳住了,仍然坚持打坐。

路上还算顺利,但也遇到了一些问题。

夜深行路时,他们听到了周围有狼嚎声。

杜荆下了车,拿出火石燃起来。

然后烧着了火把。

他用刀削出来二十多支火把,插在车子的四周。

整个车,被他搞得像是暗夜鬼火一样。

但也确实有用,狼群没敢靠近他们。

杜荆还捡了木头,削了几把刀。

“我是个木匠,”杜荆说:“我削的木头和铁刀一样厉。”

这是玩笑话,但杜荆说的时候没有笑,常无忧听的时候,也笑不出来。

白日里,杜荆赶车,阿肃打坐。

只剩下一个常无忧,坐在车里,和尸体作伴。

她恍惚间明白,也许这世间,就是这么苦。

行程过了大半时,他们遇到了山贼。

山贼把他们拦在了山下。

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走过来,看着这个小驴车,觉得他们可能没什么钱。

但山贼日子也不容易。

他们也不想抢这样的穷苦人,但山寨里的孩子,也快挨饿了。

山贼开了口:“不然给钱,不然给命。”

杜荆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平静开口:“我们没钱。”

他让开身体,让山贼去检查小驴车。

一检查,山贼们就看打了阿竹的尸体。

“晦气!”一个年轻的小山贼喊:“大哥,车上有尸体!”

山贼大哥变了脸色,拿着刀对着杜荆:“怎么回事?”

杜荆仍然拿着刀:“我妹妹。”

他平静地说:“我妹妹死了。”

杜荆不愿多说。

阿肃开了口:“阿竹姐姐,被仙长抢走了。”

他说了杜荆和阿竹的故事。

山贼皱着眉头,片刻后开了口:“走吧。”

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走吧。”

他小声骂:“去他妈的,修仙这群人,到底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驴子有些懈怠了,悠悠闲闲地在吃草。

杜荆拍了拍驴子,但驴子没有走动。

山贼走过来,帮忙扯了缰绳,让驴子走起来。

车子动了,山贼们在后面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已经行出一段距离。

身后,山贼忽然叫了一声:“兄弟!”

他们大喊:“好兄弟,若是以后没路了,就来我们这里当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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