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导演休息室里出来,应煦和谌致远相视一笑。
角色顺利拿下了!
真好!
谌致远拍拍好友的肩膀,感叹道:“我们小煦出马,果然让导演十分满意!你听见没,他可劲儿夸我眼光好,说你是个好苗子!”
应煦被他夸得有几分得意,但强装正经,拉开他的手说:“谦虚点。”
谌致远不听他的:“嗨,谦虚是你的事儿,作为你的兄弟,我得替你骄傲啊!”
看见应煦的眉眼再次飞扬,他也跟着高兴,用胳膊肘捅他,低声说起八卦来:“林导平时没这么好说话的,他每个有戏份的角色都是认真选的。主要是先前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太傲了,林导本来安排他昨天拍这场戏,推到今天,他就说今天有通告,他不来了……”
应煦制止他再往下说。片场就是一个小社会,议论同事不是一件好事。
总归这便宜让他捡到了!
他告诫自己不要得意,不要得意,还是没忍住包着嘴偷乐了一会儿。
咳,就一会儿。
……
“迟总,您请。”
剧组的副导演亲自将男人领到拍摄场地。
样貌斯文的助理走在前方,看到地上有滩积水,连忙提醒:“迟总小心脚下。”
如此殷勤周道,足可见男人的身份非同一般。片场的工作人员在忙碌中抬头看去,都不免被那双淡漠的瑞凤眼慑住,再也无法产生直视男人的勇气。
“您看,迟小姐就在那里,赶巧,这会儿正是她的戏,我让她下来?”
副导演搓搓手,说话和和气气,完全看不出他平时说一不二的固执。
男人微抬眼帘,没看到他娇蛮的堂妹,反倒先看见了应煦。他换了一身古装,没有束冠,一派少年意气,正匆匆往导演的镜头下面跑。
“迟总?”
男人神色淡淡,没有收回目光:“不用了,不耽误剧组工作。”
副导演原本有戏要拍,但是总导演把接待男人的任务交给了他,他总不能怠慢,于是勉强找了个话题:“迟小姐最近在剧组挺好的,她……”
话说一半,副导演住了嘴。
他看出男人完全没听。
别看这位迟总说话客气,其实霜雪似的沁凉,不好接近。
副导演看得明白,没再做声。
演武场上,一袭红衣的孤云城大小姐正眉目凛然,忙着训练府兵。忽然,一阵足音渐近,手持银枪的少女被一把揽住:“姐姐,你果然在这里!”
应煦抱住少女,撒娇似的把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头。
镜头给到应煦,他的眉宇间尽是天真稚气,那是在金玉锦绣里堆出来的贵重。
男人看着应煦,竟觉得那丝天真是那样熟悉。
不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养不出那样的娇气……
一镜结束,林导演冲上去指点一番。拍摄继续进行:
少女回头,应煦便冲她撒娇卖乖,求她不要再练枪了,快随他去赏他新作的画儿。少年只爱文艺,弄不明白这些刀枪剑戟有什么可爱,让他的姐姐如此沉溺其中。
少女拿他没有办法,被他牵走,只是轻轻叹息,摇了摇头。那叹息里,藏着宠溺,藏着无奈,也藏着对他这份天真的隐忧……
天色渐渐暗了。
林导演算准了时间,让应煦把他的下一幕戏也拍了。
孤云城破的那天,少年身死在乱军之中。他那只用来作画的手摔进了血污中,凌乱的黑发也被血水浸润。
敌军还在喊打喊杀,他们从他的身边疾奔而过,踩脏了他新做的衣服。
“太不庄重了,真是有辱斯文。”换做从前,他可能要这样小声嘟囔一句。然而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他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撑不住的双眼缓缓合上……
听闻他的死讯,战场上红衣染血的少女流下一滴清泪。
那是她疼着宠着纵着爱着,与她一起长大的弟弟啊。
“是我的错。”
她声音沙哑。
报信的士兵想要劝慰她,被她一手挡开。
“是我忘了告诉他,天真保护不了所爱的东西。是我忘了教会他,即使天真,也要有锋芒……”
应煦从地上爬起来,捋了捋头发上的番茄汁,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香气浓郁,闻上去应该很好吃。
工作人员们开始准备下一出戏的布景,林导演冲他招手,喊他过去,给他封了个红包——很多剧组都有这样的习惯,角色死了,就给演员派个红包,去去晦气。
应煦看见红包,眼神霎时亮起来,嘴也甜得不行,忙说:“谢谢林导!”
林导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好演,你会有光明的未来。”
“谢谢林导鼓励!这个给您。”
是一张揣得有些发皱的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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