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御街,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卷,白描勾勒,让人走在其中,便像是概览了人间百景。

迟筱那天特意没有提前说,晚上想要祁晏留在公主府。

果不其然,她掐算好时间出门,在半路就劫到了一个面上不显、实际形单只影走在上京夜色初现时的繁华中,一派冷淡的青年。

“……”

和无数人擦肩而过,那人的面容就隐在街角晦暗的灯火不及之处。

人声鼎沸里,不乏有成群结队者,大多也是两两为伴。

唯有祁晏,广袖长袍、身影落拓,独自走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迟筱不近不远跟了会,发现祁晏真的就很实诚,不仅没有停顿去街市逛一会的打算,还连一点考虑过去找她的意思也没有。

直直就往那座她赠的宅邸走去。

哈。

她有些被气笑了。

总感觉白天为他一顿输出的努力完全没有被放在心上。

她又没有真的抛弃过他,怎么和个应激的小猫一样,反复不定,不敢相信她?

鼓着脸,看着青年的背影,迟筱莫名其妙又泄了气。

还能怎样,还不是得做个兢兢业业的攻略者,全心全意宠着他。

想了想,她转身从街边卖各色纸扎灯笼的摊子那随手买了盏小灯笼,却不想点燃才发现,居然是个莲花样式的。

迟筱:“……”

她满脸探究地晃了晃,看着烛火被吹得飘摇,拉长的火舌差点没燎起旁边糊着的纸面,才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迟筱脸上笑吟吟地,特意快步绕到前面横出的小巷里去,等到终于有人过来,侧身幽幽叹道,“夫君,我可是好想你啊——”

可想而知,她被一脸惊愕的祁晏取悦得哈哈大笑。

夏日的风卷起垂坠的细纱,树影摇曳间,那躺在躺椅上的人嘴角弯起了一抹笑容。

打扇的侍女恭敬地行礼,和其他人一样垂首退去,只是好奇地用余光看见,长身玉立的青年已经接过扇子,轻轻扇了起来。

椅上的人睡着,旁边人打着扇,目光专注,更佳的是,两人都是姿容出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这时候,竟然连蝉鸣声,都像是融入背景的乐章,让人觉得不再那么吵闹。

迟筱闭着眼,朦胧之中也没有发现周围的人退了下去。

她眉眼弯弯,确实是被这个结局别出心裁的梦的内容搞笑到了。

以至于睁开眼时,看到静坐在她身旁的祁晏,都没有收拢面上纯然的笑意,反而是翻身揽住青年纤瘦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衣衫里闷声笑起来:

“夫君。”

嗓音里带着刚刚睡醒的怠倦,软软的、让人无端联想蜂蜜在阳光下拉坠出的糖丝。

她真的很会撒娇。

哪怕已经清醒过来,迟筱依旧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昨夜还在和人吵架的自觉,只是手指捻着祁晏的衣摆,抬眼笑眯眯地看他,“我刚刚梦到你了。”

祁晏无奈地收紧揽在她腰上的手,另一只手仍然摇着扇子,微风吹起怀中人睡散出来的碎发,却挡不住她那双笑意盎然的眼。

纤长的手指帮迟筱拂开那些细碎的发丝,勾入耳后手指并没有停住,而是放在了发间,一点一点、轻柔地抚着她。

不得不说,这力度真是被拿捏地很到位。

祁晏并不着急问迟筱梦见了什么,而是调了个更舒适靠住的姿势,将她更抱紧了些,“还生气吗?”

迟筱嘿嘿笑道,“你和我说‘对不起’我就不生气了。”

于是青年便道,“对不起。”

“原谅你啦。”

祁晏笑了笑。他笑起来实在很好看,像是所有的温柔都融进了弯起的弧度中,眼睛里也像是有星光细碎,叫人完全移不开眼。

“所以你梦见了什么?”

他问道。

迟筱到底是被热到了。她坐起身,故作沉思地想了一会儿,弯眼道,“我在想——”

她拖长声,“你真的好娇啊。”

祁晏:“?”

对这话,他不解地歪了歪头。

迟筱笑着摆手,回想了一下,“在梦里也是我送你花呢。”

虽然那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个莲花形状的灯笼。

其实未尽的话语里,她还有更想说的,还是她在梦里提着那盏灯。

灯火虽微,却足以驱散沉沉黑暗。

迟筱垂着眼,想起真实世界里的那夜。

也是如梦中一般的繁华,却没有那逗趣的吓人场面。在交错的光影里,迟筱提着那盏小灯,把自踏上这条街起、便仿佛始终游离在外的青年牵回了家。

“我说了,我们先是夫妻。”

“所以我不会召你,那是公主和驸马。我与你,不过是这大同世界里,最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

“走吧,回家。”

迟筱想让祁晏知道,总有人一直在等他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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