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寻常。
明明是夏日闷燥的夜晚,明月当空,整个林子却都异常安静,不似以往般虫鸣蛙叫。
守宅子的张老头起夜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动静,出去挑着灯笼绕着老宅走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又摇着头一脸莫名的回了房。
张老头是个管家。
这座老宅在很久之前曾是朝中一位重臣的避暑别院,但这位重臣不久前却不知因何缘故下了狱。这座老宅又因为地处偏僻,周围并无任何居民,加上古林环绕,阴气森森,以致将价压到最低也无法变卖。
张老头想着这些事情,有些烦闷,喝了几口酒又躺下了。
夜半的时候,他却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有人大晚上来敲门?张老头觉得自己许是喝酒有些上头,便不曾理会,想要接着闷头休息。
“叩叩叩……”敲门声耐心的持续着,节奏缓慢而平板,在安静的夜晚中显得出奇的诡异。
这下张老头彻底的惊醒了,酒意也消了三分。
“谁啊——”他忍不住出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深夜中的敲门声,并无人作答。
心里的恐慌一瞬间被放大,他安慰自己兴许是误入深山的路人,毕竟守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这一片也没什么野兽。
拎着灯笼出去开门时,他觉得腿肚子有点打颤,已经走到大门的位置,他还是忍不住从门缝往外看。
门外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纸糊的灯笼。
就着这点昏暗不清的烛光,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颀长的身影,好像怀里还抱了个人。
原来真的只是路人。
张老头松了口气,把大门打开,他人一直心善,忍不住问:“这么晚了,两位是来借宿的吗?”
门外的轮廓清晰了些,是个极俊美的男人。
他五官完美,轮廓像是最精美的画师细细勾勒,肤色苍白,无瑕的像玉。他的长发要比夜色更漆黑,便衬得那张脸比月光要苍白。
想到月光,张老头愣了下,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子里原本惨白的月光变红了。
刚刚因为屋檐上红灯笼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发现。
此刻他下意识抬头看时,便看见了夜空上悬挂着的月亮,它变红了,赤红色。
张老头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灯笼也一下子掉到地上自己燃烧了,声音沙哑,“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天显异象?
“老人家,”前方传来一道不急不缓的男音,像水滴轻敲寒玉,带着凉薄质感,门外的男人终于说话了,“我们确实要借宿。”
张老头压下心底的惊骇,瞧着门外的男人。
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小姑娘,看着才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手已经松松垂下,头也在他怀里偏下去,怎么看,都不像个活人的样子。
他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里,“这姑娘……”
“她吗?”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唇角弯起,再看他时,好看的眉眼里笑意幽深难测,莫名让人心底生寒,“她怎么了?”
似乎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会引来杀生之祸。
明明是闷热的仲夏,老张头却生生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里,他咽下了死人两个字,摇头说:“是睡着了吧?没事,进来吧。”
手里的灯笼早被烧毁了,张老头摸黑带他们进去。客人从外进门的那一瞬间,透过屋檐下的两个灯笼,张老头看清了那个年轻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表情。
那是一种看见猎物的表情,但又是挑剔而不满意的。怎么说呢,有点像挑食的纨绔贵族看见了不喜欢的食物。
真是诡异的错觉。
匆匆收拾好一间卧房给他们,张老头没有多待,回到自己东边的屋子睡下。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他还是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生机的小姑娘的影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按讷不住,起身偷偷去那个卧房门外观察里面的动静。
将窗户纸轻轻捅破一个洞,他看见屋里的床榻上交叠着两个人影,姿势暧昧。
两人都是衣衫完整,虽然看起来亲密,但显然并没有在做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
床上的小姑娘还是毫无生气的样子,那个年轻男人俯身看着她,一手撑在她枕侧,一手温柔的轻抚过少女肤若凝脂的白腻侧颈,表情极其冷淡,不含一丝感情,“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是么?”
昏暗的烛火下,他看见年轻男人忽然低下头去——寂静的仲夏黑夜里,似乎传来血的香气。从张老头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男人那一双狭长的,泛着暗红色血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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