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明灭,人声窃窃。
“季师兄,我们怎么走?”白意强忍焦躁,跺了跺水面。幽蓝的水面纹丝不动。
见鬼,这儿除了破星星破水,光秃秃一片。别说仙药灵草,连条毛都没有。
季青临望着水面沉吟许久,不出声。
白意回想他们一路走来时的艰辛:被藤蔓追着打、被鱼追着咬,好不容易杀了,哪知道见血之后那些银鱼更疯了,她裙子都被咬破了!
……偏偏师兄伤势重,没法护着她。
白意咬唇,泪眼盈盈地扯了扯他衣袖:“季师兄,你理理我呀。”
季青临一顿,回过神来,脸上温柔的笑容有些褪色:“意意,我在推演阵法。”他脸色隐隐发白,按捺住自己朝白意解释,“此处看似辽阔,实则隐藏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空间阵法。”
“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只有解开阵法,才能离开,进入真正的秘境寻宝。”
白意愣愣点头,擦干净眼泪,强撑着露出笑容,道:“那师兄找到阵眼了吗?我们快走吧……我不喜欢这里。”
被困在这里的不止他们,还有形形色色的修者。各个看起来都不是善茬,她能感觉到有视线在隐晦地打量她。
“小兄弟,你有出去的门路?”
季青临侧头,扛着流星锤的肌肉壮汉几步走来,客客气气地问:“怎么走?俺被困在这儿好久了,走不了!”
白意往季青临背后缩了缩,拉住他衣袖怯怯地探头。
季青临谦和地笑道:“道友别急。我推测此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阵法,只要找到生门破阵,就能出去了。”
壮汉挠了挠头,粗声道:“俺不懂这些!一锤下去砸了不就好了!”
季青临笑容不变:“不可。此阵如此复杂庞大,贸然破阵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那咋办!”
“你行不行?”
“他真的有办法?”
“不会是骗人的吧?”
……
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眼神怀疑。
白意受不了质疑的目光,从季青临身后钻出来,脆声道:“你们懂什么?我师兄在推演了!他可厉害了,一定能带我们出去的!”
“对吧,季师兄?”她回头,盈盈地看向他。
季青临笑容微不可查地淡下去,沉默片刻,点头。
“看吧!你们等着!”白意底气满满,腰杆挺直地反驳质疑他们的人。
嘈杂的争辩声中,季青临望着水中闪烁的星辰,眼里晦暗一闪而过。
他刚刚尝试对着水中倒映的星辰推演,但阵线没勾勒几条灵台就开始疼,还没开始推演,阵线就全溃散了。
分丨身意外的消亡让他神魂不稳,实力也下滑不少——事情在逐渐超出他掌控。
到底是谁?以“扶枝”为诱饵,让他一步步迈入陷阱里;还知道他分丨身中定魂符的位置……
先挖的右眼,再挖的左眼。
当时扶枝将定魂符赠与他时,确实建议过他将定魂符封进右眼里。
——背后那人,还知道些什么?
季青临身长玉立,静静站在水面上,眼里映出璀璨星辰,识海中阵线逐渐勾勒,相接、交汇——
“唔……”他浑身一颤,齿间涌出殷红的血,从指缝间蜿蜒而下。
又失败了。
“季师兄!”白意大惊失色,扑到他身边,“怎么了?是不是阵法太难了你遭到反噬了?”
季青临额头沾满冷汗,强行推演让他灵台剧痛,他撑着白意站直,嘴角挂起得体的笑容道:“抱歉,各位道友,这阵法之复杂、棘手,堪称在下平生所见,”他一一扫过众人,咬字清晰,“哪怕以元婴之身,也难以演算出生门所在。”
落鹤秘境秘宝无数,但规则森严,存在修为限制。入境者修为不可超过金丹,换句话说,这群乌合之众,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圆满。
他心里冷笑。压制修为入境的,一经发现,天雷鞭打十三鞭,永生不得再入秘境。
不过他早有准备。
季青临额发被冷汗沾到脸上,发黑颊白,嘴唇却沾着血迹,挽着得宜的笑:“依在下之见,不如我们合力找出阵法薄弱处,再……”
远处惊起一道清越的剑鸣!
四周一静。
季青临话音一顿,与众人一同转头看去。
——下一瞬,雪亮的剑光宛如长星游曳飒沓,迅疾撕开夜色,冲天而起!
苍穹一亮,星辰皆失色。
瞬息岑静后,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好强的剑意!是哪位剑君吗?”
“清醒点,金丹以上不让进来。那几位可都化神了!”
“说起来,金丹期就能如此威势,我还真知道一位,不过我记得她不是剑修啊?”
“谁啊?”
“衡山派,扶枝。”
白意眼神一闪,悄悄走到季青临身旁,道:“季师兄?”她不安地晃晃他衣袖,“我们怎么出去?”
季青临没吱声,脸色难看,望着天际一言不发。
“你在看什……啊!”
压低的惊呼声和抽气声响起一片。
——亘古不变的星空在溃散!
天光从剑光击穿之地漏下来,宛如转盘被拨动,头顶上的所有星辰以奇异的规律闪烁、移动,转瞬间迅速而无声地溃散,明光乍放!
忽然的光亮让众人睁不开眼,七嘴八舌地说话:
“天亮了?”
“是阵破了!”
“哇!是刚刚那位?果然你爹还是你爹,比你能打还比你聪明!”
“刚刚那道友不是说破阵如登天?还元婴都解不出来……”
“没那金刚钻就揽瓷器活。我看是他太菜了,解不出来才托词太棘手。”
“他之前不是对着水埋头苦算?可是刚刚大佬那剑光分明是朝天上去……”
“好家伙,还好没听他的。连阵法在哪都搞错了,可别把我们坑死!”
“嘻嘻算啦,人家都吐血了,你还要怎样?”
白意气得想去找他们理论,被季青临拦住。他咽下嘴里的猩甜,扯出一个笑来:“算了。”
是他技不如人。
——心绪纷杂,伤势不愈,人声嘈乱……他甚至连真正的阵法所在都搞错了。
季青临,你在做什么?
他重重地闭了闭眼,一咬舌尖。重新睁开时,季青临神色已恢复如常,温声道:“意意,我们走。”
白意甜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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