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宋安辞指出他的“满”字缺了一捺,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礼记·曲礼上》就打开放在他的手边,宋安辞也可以看见,再加上宋安辞当时没有念出“满”字的读音,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才惊觉,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宋安辞还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事,歪头问他:“怎么了?快背啊。”

萧恒衍看着他的目光很是复杂。

他实在是不知道宋安辞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只庆幸自己还没有开始拉拢任何人,否则往来的书信怕是都要尽数烧毁了。

宋安辞又唤他:“殿下?”

萧恒衍闭目,强压下心中骇然,再睁眼时,已与平时无二,“……我现在就背。”

他倒要看看,这个新来的影卫,究竟有几斤几两。

于是,从辰时到末时,因着多了个人帮忙,萧恒衍便得以将今日的部分翻来覆去地背诵,甚至还抽出空余的时间,故意失误来试探宋安辞了。

“又错了。”宋安辞往往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纠正他,“这一段是《礼记·学记》中的内容。”

萧恒衍才知道,宋安辞不仅会识字,懂的也未必比他少。

这只宠物确实没有爪牙,因为他的爪牙藏在了更深的地方,并非一般的宠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你是不是有些累了?都背岔好几处了。”这不是萧恒衍的正常水平,宋安辞怀疑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影响了他的发挥,“还是多了个人在这里,你有些不习惯?”

“……无碍。”萧恒衍避而不提,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书,“你的学识不低,当年为何不去考取状元?”

宋安辞心说因为原主只是个炮灰,我穿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选择权了。

但他也不知道原主的家庭是个什么情况,不好随便卖惨,以免自取灭亡,便选了个含含糊糊的答复,“比我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我去考,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再说了,做影卫也挺好的,文能识几个字,武还能强身健体,做人就是要知足常乐啊。”

为免萧恒衍问出更多关于原主的事情,宋安辞说完就马上岔开了话题,“来,刚才背错的这段,你重新再背一次。”

萧恒衍倒没想到这影卫看得还挺开,尽管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影卫明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该戳穿他吗?

奴才识字,在宫中可是大忌。

可他若不是为了帮自己纠正错误,也不至于暴露。

萧恒衍一边背诵,一边跟自己较着劲儿,最后还是决定挑明了说。

就算这个胆子极小的影卫又会被他吓得不轻,只要他稍加惩罚,这影卫那么聪明,自会明白此事不容小觑,然后收敛一些,不再在其他人的面前露了馅。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萧恒衍心里有了打算,重新背完刚才错的部分,便道,“你可知,在宫中——”

“对了。”宋安辞忽然想起什么,搓了搓快要被冻僵的手,“王小公公应该已经把御寒的东西安排妥当了,待会陪你背完书,我去收拾收拾,等你面完壁回去就能直接睡了。”

萧恒衍微怔,忍不住回头看他。

宋安辞马上又补了句:“真是麻烦,这点小事也要本大爷亲自来办。早知道当你的影卫这么累人,当初本大爷就不来了。”

萧恒衍觉得,比起识字这件事,自己可能更应该告诉他,他实在是真的不适合装凶。

太稚嫩,也太温柔了,好像以为皱皱眉头,不耐烦地抱怨几句,就是嫌弃至极了。

可他是镇抚司的人,该嫌弃自己的,到底为什么会来帮助自己?

他有什么理由来帮助自己?

萧恒衍想不通。

那就在想通之前,再观望一阵子吧。

反正距离禁足解禁还有些日子,识字的事,他就先替他瞒着,也未尝不可。

都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萧恒衍被罚禁足,却正好借着独处的时间掌控了信香,也算是得偿所失。

他裹挟着月色回到屋里,门打开的瞬间,便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回来了?”宋安辞正往火盆里添着木炭,“快关门,我好不容易才弄暖和的,待会热气都要跑没了。”

萧恒衍没有动。

“还站在那干嘛呢?快进来啊。”宋安辞气急败坏地跑过来关了门,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把炭灰擦干净,才拉萧恒衍到椅子旁坐下,随手薅过桌上的手炉塞进他的怀里,又蹲下去继续折腾火盆了。

手炉很暖和,火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明明门窗紧闭,却连半点头晕恶心的感觉都没有。

萧恒衍的目光落在了床上。

宋安辞自己的被子已经收走,并新增了两层厚实软和的床垫、一条绒毛毯和一床被子,都铺得整整齐齐的。

“现在有了火盆和手炉,盖多了怕会热,我就没拿两床被子给你了。”宋安辞终于把火盆弄好,一脸热汗的坐在地上,用手扇了扇风,也还是热的,索性将衣领扯开,果然凉快许多,“要是半夜觉得冷,另一床被子就在柜子里,你把它翻出来用就行。”

说完,也不见萧恒衍吭声,宋安辞奇怪地抬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热了?那我撤点木炭出来?”

萧恒衍觉得,可能真的是因为屋子里太热了,所以他的心里,才会也暖和了起来。

可惜活了两世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因此他并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只是偏头避开了宋安辞的视线,“……穿好衣裳。”

“啊?”宋安辞没反应过来,在萧恒衍的示意下,才合拢衣领,将露出的雪白肌肤和漂亮锁骨包藏得严严实实,“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

不过都是和仪,这有什么关系?他家崽崽未免也太规矩了,好宝宝就是不一样啊。

在屋里待久了,身上的寒冷也被驱散完了,萧恒衍看着火盆里跳跃的星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宋安辞僵了下,“……你在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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