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别说是一瞥,就算是让萧恒衍盯着看,宋安辞也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

毕竟那天是在深夜,他还蒙着脸,两个人的相处时间也不长,保留的印象太少了。

萧恒衍也确实没有认出来。

这宫中令他眼熟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他是在哪里犄角旮旯里见过宋安辞?

宋安辞心疼自家小孩,也没有过多为难,“行了行了,这又没有外人,少整你那套虚的,赶紧说说我的房间在哪?这破池子也没个围栏,害我失足落水,弄得一身湿哒哒的,真是烦死人了。”

尽管他拧了不少水出来,也还是冷得唇色发紫。

萧恒衍目光微沉,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结束面壁出来,这样,镇抚司就得准备第五个影卫送过来了。

直到宋安辞又问了一遍,他才抬手指向自己的房间,“你住在侧室。”

宋安辞便骂骂咧咧地去了侧室。

门刚关上,他就消停了,安静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利落换到身上,又捡起湿衣服,打算扔进篮子里,就听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宋安辞低头,看见了湿成一坨的不明物体,就跟在家里洗完衣服之后,发现忘记取出来的卫生纸一样。

他没在意,迈脚刚走一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退回来蹲下,盯着那团软趴趴的不明物体。

这是……桑皮纸?

宋安辞瞪大了双眼,用湿衣服当手套,揪着那东西甩了甩,里面的粉末已经成糊状了,被他这么一甩,“啪叽”一声就砸在了地上。

确实是桑皮纸没错。

哦豁,药没了。

宋安辞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他也没想用,但毒药就这么没了,他该怎么跟叶出云交差才好?

萧恒衍见他一直不出来,担心他潜入主卧动手脚,不得不去敲门,“还没换好?”

宋安辞迅速将桑皮纸和药物收拾干净,“催什么催?这就出来了。”

解决眼下的问题要紧,至于下药,既然他家崽崽的住所里有内应,若是他迟迟没有动作,那内应必然会先来找到他的。

门推开,萧恒衍就站在面前,宋安辞及时止步才没有撞上去。

身为下属的宋安辞语气就像是位主子似的,“什么事?”

萧恒衍早已习惯了影卫的嚣张,换作前世,他都不耐烦多看一眼,但这门是他先敲的,总不能有因无果。

他蹙眉,对宋安辞的态度表露出略微不满,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巳时了,我要抄写《礼记》,你来给我磨墨。”

宋安辞刚要拒绝,又觉得不对,“你的陪读书童呢?”

就算是再不受宠,也不至于连学习的标配都取消了吧?

萧恒衍不明白他为何惊讶,“我被禁足了。”

宋安辞更惊了,“禁足怎么了,禁足就能把你的陪读书童也拿走了吗?”

这语气,要不是萧恒衍知晓镇抚司的影卫皆非善类,都要误以为宋安辞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了。

萧恒衍看着宋安辞,像是在看一个蠢货,“陪读书童进不来。”

不仅如此,禁足期间,是任何人都不得前来探望的。

“啊?”宋安辞的火气倏然被浇灭,连火星都不剩一点,“啊……好的。”

打扰了,告辞,我这就去换个星球生活。

萧恒衍原以为会被宋安辞拒绝,却没想到尴尬到没脸见人的宋安辞居然真的跟着他去了书房,跪坐在书案旁为他磨墨。

这跟宋安辞先前嚣张的态度可不一样,忽然示弱到底是想干什么?

萧恒衍拿不准宋安辞的心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宋安辞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他看到桌案上抄写过的四书五经,字迹端正又漂亮,一撇一捺强劲有力,全是他家崽崽这几日认真学习的成果。

禁足又如何?他家崽崽最不缺的,就是自律。

要不是作者喜欢萧恒玉,早早就把最有竞争力的他家崽崽划进了和仪的范畴,这天下不成为他家崽崽的,都说不过去。

宋安辞为他家崽崽如此争气乐开了花儿,手上也就更卖力了。

他从前捣鼓过文房四宝,因而磨的墨汁稠度掌握得刚好,就连向来挑剔的萧恒衍都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萧恒衍的余光瞥向宋安辞,宋安辞低着头垂着眼眸,一心都在磨墨上。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镇抚司的影卫还有这等手艺。

宋安辞不找事,萧恒衍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事,就着他磨的墨,继续抄写今日份的《礼记》。

一桌,二人,寂静无声,只余狼毫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书写着曾经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于萧恒衍而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一切。

宋安辞正磨得起劲,萧恒衍便已将笔头搁在砚台上,不动了。

宋安辞眨了眨眼,“不抄了?”

萧恒衍还没说话,便有人敲响了房门,是负责照顾萧恒衍起居的小太监王叙真,“六殿下,午膳已经备好,您是现在用膳,还是?”

萧恒衍回道:“现在。”

然后起身,出去,没再看宋安辞一眼。

虽然但是,宋安辞怎么会舍得跟他家崽崽分开呢?他现在可是个有正经职位在身的人,既然都是他家崽崽的贴身影卫了,那当然就要形影不离啊。

宋安辞愉快地抛下墨条,跟上了萧恒衍。

当然,还得摆着张臭脸,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怎料他如此尽职尽业,还是被萧恒衍给拒之门外了。

王叙真伸手将他拦住,“六殿下用餐时,不喜外人在场,还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不喜外人在场?”宋安辞从萧恒衍生,看到萧恒衍死,就没见原著里提过半句这个设定,“这是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习惯?”

王叙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略一回忆,答道:“今年年初时。”

今年年初?

宋安辞人傻了。

这还是他在睡前看的那本宫斗权谋文吗?怎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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