梡县这边关于办丧事儿有个习俗,那就是一般像傅星霖爷爷这样寿终正寝的喜丧,要将故人的遗体在家中停放一天,接受子孙后辈的跪拜才行。也算是让大家沾一沾福气。

这种性质的丧事并不完全是象征着离别和感伤,更多的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和豁达。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崔湛南在这些人脸上看不见明显的悲伤的原因,或许在他们看来老爷子能活到九十多安详地离去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儿。

只不过当地人心态豁达,可不代表崔湛南也是这样的。尤其他还对这些事儿格外排斥。

如果说那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家人,或许这种恐惧和忌惮还不会太明显。可毕竟那人与他素不相识,对于崔湛南来说那就是一具人类尸体。

他一定是脑子起泡了才会上赶子过来帮抬棺材板儿。

老爷子的遗体在西屋厅里的棺材里停放了许久,到时间该把棺材盖子给盖上了。据说是稍晚些的时候要送去火葬场火化。

再一个,虽说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但毕竟初秋天气还不是很凉爽,就那么晾着难免会有味道。

崔湛南只顾着迅速逃离让自己尴尬的境地,却不想一转头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他身体僵硬地站在西屋门外,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厅里庄重黑沉的棺材,腿肚子直转筋,恨不得掉头就跑。

而就在这时傅星霖走了过来,从他身后越过来直奔西屋厅里,笑着对一众老爷们儿淡定地说道:“我也来搭把手吧。”

崔湛南脸上的表情一阵僵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吧,他倒是能避免跟尸体近距离接触,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傅星霖心中的形象一定会大打折扣。不走吧,虽然有了在傅星霖面前展现的机会,但……不说自己能不能吓死,连做几天噩梦那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崔湛南咬了咬牙,妈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老子拼了!

崔湛南捏紧拳头,一副壮士断腕般英勇就义一样的表情大步走了过去。傅星霖看了他一眼,眉角不自觉挑了一下。

崔湛南脖子僵直,视线全程保持着投向正前方,一点儿也不往棺材里面看。他怕自己看见了之后睡不着觉。

刘政也在帮忙,看见崔湛南也过来了愣了一下。他凑过来,低声道:

“你回屋里歇着吧,这活儿你不能干……”

傅星霖就站在他们两人身边,闻言看了崔湛南一眼。他这一眼不带任何情绪,但崔湛南就是莫名觉得心虚害臊,生怕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丢面儿。他瞪了刘政一眼:

“我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不能干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政赶忙道,“你对这种事儿不是挺忌讳的吗?就别勉强了……”

刘政跟崔湛南俩人光屁股玩儿到大,对于崔湛南怕鬼神这事儿自然了解。要不然他也不能在看见崔湛南跑来帮忙的那一刻那么惊讶。

崔湛南咬紧牙用肩膀撞了下刘政用眼神逼他闭嘴,像是害怕傅星霖听到什么似的。他压低着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刘政说:“干你的活儿!闭嘴!”

刘政:“……”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爷子这口棺木是用实实在在的纯杉木打造的,不光看着厚重,抬起来……也很重。

七八个爷们儿一齐憋着一口气才堪堪能将沉重的棺材盖儿挪动。大家一起吆喝着使力,好不容易才把棺木盖抬上去盖在棺材上。

崔湛南只觉得那一刻自己身体的血管都要爆开了。

这也太沉了!

好不容易把棺材盖儿抬上去,大家都停下动作歇口气儿。崔湛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近疏于锻炼了,只觉得两只手臂酸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两只手也直打颤,整个手臂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自认为自己体力很好,并且也因为一直保持着健身的好习惯,体质比起旁人还要好上那么几分。可今天他算是对自己彻底产生怀疑了。

难道自己身上这些漂亮的肌肉块儿都是摆设?果然蛋白/粉那种东西都是唬人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一绣花大枕头。

崔湛南不自觉看了眼身边的傅星霖。

于是他更受打击了。

只见傅星霖面不改色心不跳,额头连一滴汗都没有流,面色平静且自然,根本看不出来刚刚才出了大力。

初秋的天偶尔还有些燥热,所以男孩儿将衣服袖子撸到了胳膊肘,露出了小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这小子……绝对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主儿。

啧,真想不到这么一个拥有矫健身材的男孩竟长着一张白净秀气的脸。绝了。

“来,咱们再加把劲儿把棺材板儿合上。”其中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拽了拽手上的麻制手套,双手把住棺材板的边缘,憋足了一口气开始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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