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苏南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宁白的确是被打得浑身是血了。

他没穿她的小裙子,而是又换上了自己那身破烂的衣裳,被打的蜷缩在雪地里。

就在后厨那,苏南曾经站过的地方。

他身体不知哪里有鲜血渗出,染红了白色的雪,刺目无比。

小苏南看到,眼睛疼得厉害,泪珠不知怎么就流了出来,脸被吓到比这雪还白。

“宁白你怎样了啊?……你们,你们……不许再打他了!”她哭着问了宁白一句,后赶紧伸开双臂挡在他前面,恶狠狠地瞪着面前拿棍子的两个嬷嬷,不许她们再打,活脱脱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刚捡到一个听话的漂亮弟弟,给他穿了自己最喜欢的小裙子,怎么转眼就被打成这样了呜。

宁白在苏南身后,他躺在雪里,看到挡在前面那小小身影,落了雪的眼睫颤颤。

他伸手拽了拽苏南裙摆,像小大人一样哄她:“阿姐,我不疼,别哭。”

不过还是小孩,但宁白脸上竟没有丝毫疼痛表情,澄澈眼里浸满了冰霜冷意,比这凛冽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还有瘆人的平静。

仿佛被打的不是他,又或是…被打、流血,对他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一件事。

直到目光透过人群缝隙,他看到苏南祖母正在往这边赶来,宁白平静的脸上才有了神色。

他擦了擦嘴边的血,唇色愈发鲜艳,骇然,随后双手摊开,看着天空落下的飞雪笑了,黑瞳幽深。

刚才动静之大,又是偷东西又是打小孩又打得浑身是血,这事一下传遍了整个苏府,直接把府里的人都引了过来,包括看热闹的人,也包括苏南他们的祖母。

“何事如此吵闹!谁偷东西?谁要死了!”

老夫人一呵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一下散开。

“南南,先扶阿白起来,老夫人来了。”云芊心疼地直皱眉,将这两个小孩带到一边,手环住他们肩颈,将他们护住。

这事情越闹越大,两个打人的嬷嬷被这阵势吓到,对望一眼,人都傻了。

刚开始她们只是想训斥下这小孩,别让他拿粥,但这小孩竟然不听劝!

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踮着脚就要往灶台上端粥!

她们平日里仗着是大夫人手下的人,对苏南她们耀武扬威惯了,听说这捡来的小孩也归到二夫人这房了,一下气上头,也没个顾忌,顺手拿起两根棍子,便朝小孩打去。

她们没料到这小孩居然不躲也不还手,还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她们,直盯得她们发怵,于是棍棒如雨点落下,小孩最后被打得摇摇晃晃,刚出厨房门没几步,便倒在雪里,吐出了血。

她们把这小孩给打出了血!

“这小孩偷,偷东西!……”两人赶紧扔掉了手中棍子,一年纪稍大的嬷嬷涕泪横流,跪下喊冤道,“我们本好言相劝,他非但不听,还执意要偷东西,那可是名贵的雪莲粥!老奴们也是没办法……”

雪莲粥?

阿白为什么要去厨房端雪莲粥,他怎么知道有雪莲粥的……

苏南一愣,与他相握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转过头看宁白。

漂亮弟弟的脸流了血,嘴边也在流,这红通通的血看得小苏南心里非常难过。

她嫩白的小手抬起,指尖落在他鲜红的唇角,一点一点地,极是轻柔地将那血给擦了去。

一下没擦干净,她柔软指尖又覆在他唇边,小心擦了好几下,奶音问:“还疼吗?”

宁白幽暗的眸子一瞬亮起,似有水流涌动,回苏南:“阿姐,不疼。”

这弟弟太懂事了。

苏南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水盈了,不由感慨,可是听他这么乖巧地回,她心里反而更难过了。

都被打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啊,她知道的,他们是小孩子,细皮嫩肉的,连被那么小的针尖扎了下都会很疼,更何况是被那么粗的棍子打。

还是两根!

小苏南想着雪莲粥和被打的宁白,又气愤捏拳,她像一只小猫一般露出尖利的牙,打断了那嬷嬷喋喋不休的卖惨。

“阿白不会偷东西!而且!那雪莲粥……

小苏南气得脸都红成了柿子,她本想趁着祖母和大夫人都在面前,将雪莲粥的事告诉祖母,让祖母帮帮她们。

可是,她才说一句,便被她娘亲拉到一边,堵住了嘴巴。

她知道了,她娘亲不让她在祖母面前告状。

于是……为了不气到她娘亲,苏南只能气呼呼地闭嘴。

“宁白,过来奶奶这边。”老夫人看着小宁白瘦瘦小小,身上带血的惨兮兮样子,心下一软,招了手让他过来。

“告诉奶奶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有偷东西?”

经过昨日宁白的一番胡诌编排,这信佛的老人家已然相信这孩子有佛缘,也与他们苏家有缘,对这可怜孩子不免心疼起来,语气都柔和不少,面相慈祥。

小宁白颤颤巍巍地过去,破烂裤腿裸露一截皮肤,上面满布触目惊心的红紫伤痕。

显然是被棍棒打的。

老夫人一看愈发不忍,心里先偏宁白三分。

“奶奶,我没有偷东西。”

小宁白抬头,眉毛微动,唇舌间一下血腥四散,嘴角忽又渗血。

可面上他仍平静无漪,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纯然与无辜。

这个小小的孩子站在众人面前,岂可怜二字说得。

“我昨日听阿姐说,说今天早上会有雪莲粥,可以治阿姐娘亲的病,可是这粥好久都没送过来,阿姐没在,我便想去问问,可我出门刚经过这里,便听到她们说,说这粥倒掉都不给我们,我不想她们将粥倒掉,便想去拿,然后她们就拿起棍子打我。”

“为什么要打我呢,为什么这粥连倒掉都不给我们呢,奶奶,阿姐也是苏府的小姐,不是吗?”

宁白用稚嫩的童音不解问,他并未哭喊,眼眸里适时地带着孩子的疑惑和天真。

他的确无害,罪恶的是打他的、欺负他和苏南的大人。

他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这一身的伤和嘴角不停流出的血便是最好的证明。

谁能不信呢,周围人渐渐都别过脸去,对这小孩多了些怜悯。

而小苏南,早已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身体一抽一抽的。

宁白冷漠扫了眼这些大人,漆黑的眼瞳里蕴了一丝笑。

极其轻微,谁都没有察觉到。

老夫人信佛,不忍更甚,觉小孩被打得极惨,打人者更是罪恶,手杖重重点地:“你们这两个嬷嬷好大的胆子!连孩子都下得去手,如此狠毒,这是不把苏府的规矩放在眼里吗!”

这两个嬷嬷听此面如土色,被吓得是魂飞魄散,忙不迭磕头求饶,不敢再在老夫人面前争论此事。

无论此事真假如何,眼下她们……只能认栽。

那个小孩太过可怕了,看她们的眼神像恶鬼一般,老夫人又这般护着,她们是万万不敢再说这小孩偷东西了。

“此事是我们一时糊涂做错,求求老夫人放过我们……”

这两人不断磕头求饶,老夫人又看了眼宁白。

小孩原生得漂亮异常,惹人喜欢,但他此刻一身是血,瘦得皮包骨,那小腿许是因为被棍棒打了,颤抖着弯曲,像是要被折断了一般。

而眼神不安无助,可怜凄惨地看着老夫人,不禁叫人落泪。

老夫人眼睛一花,可怜小孩之余暗叹,佛引来的好孩子在他们苏府被打成这样,真是作孽!

“将这两人杖责五十,罚三月例钱。”老夫人斥道,“下次再犯,逐出苏府!”

“谢谢谢老夫人,我们定牢记于心,下次绝不再犯……”

这两个嬷嬷不停擦泪磕头,侍从上来,欲将这两人拉下去杖责时,一脆生生的孩童声响起,小宁白忽然开口了。

“奶奶,为什么她们不道歉呢?”

小孩如此问,雪花落在他眼睫,很快消融成水,他的眼瞳里似是也浸了纯白的雪,透澈无比。

“做错事不是应该道歉吗,她们骗阿姐,不给阿姐粥,他们拿棍子打我,用很大的力气,打得流了血,阿白腿也快断了,”

“她们应该和我们道歉吧,和阿姐道歉吧,对吗?奶奶。”小宁白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脚,像只小狗,除了可怜还是可怜。

小苏南心疼得眼泪又直往下流,水汪汪的,她此刻想抱抱他安慰他,并且揍那人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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