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一直是被视为喜庆的颜色。

婚服、婚嫁、少女脸上的红晕……这些都是美好的象征,当然,它有时也意味着鲜血。

但虞昭没想到,后者,也会出现在康平候府。

许是睡前想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圣旨,虞昭入睡后,没想到竟梦见了前世化为灵魂后所看见的场景。

她的感知随着梦中的自己,立在庭院中央,看着这一片狼藉的侯府。

天空是接近橙的橘色调,明明是很温暖的颜色,在今日却显得似血般殷红,半轮残阳挂在地平线上,发出惨淡又瘆人的光。

到处是尖叫奔嚎的丫鬟小厮,更有甚者已跌首痛哭,自刎了事。鲜血、尖叫、哀嚎,虞昭眼前穿过一道道人影,划过一张张或惊或怒的面孔。

她惶惶无措地飘在中央,不知该去哪里。

忽然间,蘅梧院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哀嚎:“林姨娘!”

姨娘!

虞昭拔腿便跑,可刚刚踏进院子,她便看见了一片晃荡在横梁间的青色身影,身下是被踢翻的小凳。她的姨娘,已悬梁自尽了。

“姨娘!”

虞昭悲痛欲绝,残阳如血的背景里,禁军统领吼声如雷的嗓音贯穿耳膜:“康平候府以下犯上,意图谋逆,证据确凿,抄家!”

抄、家?

这两个字宛若一记重锤砸在了虞昭心头,震得虞昭形神俱裂。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了虞昭全身,周围的尖叫哀嚎骤然被拉长,逐渐离她远去。

黑暗侵蚀。

为什么……侯府会被抄家?

*

再次醒来,是在喧闹的人群。

虞昭混在一群百姓中央,看向上方的监斩台。那里,已经斩首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流了满地,沿着监斩台的边缘滴滴答答落下。

底下的百姓在议论纷纷。

一个道:“唉,也不知这苏家是犯了什么事儿,据说这苏大人和他的夫人,半夜被突然闯进去的刺客给杀了,这第二天一早,满门抄斩的圣旨就下来了。满门抄斩,惨呐!”

旁里冒出来一句:“这苏大人和他夫人,哪里是被刺客给杀了呀,听说啊,是当今圣上亲自提了把剑,进去把人给砍了。啧啧,那叫一个血溅当场,还有人看见圣上状若癫狂,一路大笑着出了苏府呢。”

“你们都不要命了?”第三人忙压低了声,“妄议朝政可是大罪,小心你们的脑袋!”

虞昭终于从这零零碎碎的片段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抄了侯府的、斩了苏宴满门的,竟都是当今圣上一人。

她忽然很想飘去看看这暴君如何了,可刚想有所动作,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又传了上来。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缓慢的昏迷过程里,眼前似乎划过了许许多多的片段,张张清晰无比,却溜得飞快。即使虞昭想要努力看清其中一张,却终究是徒劳。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了一页泛黄的史书上。

——“灵帝性暴虐,善御治,然恃才矜己,求仙问道,北洪荒而不顾,南疫病而漠之。终然不悟,是以民怨生,吴王起,遂以万乘之尊,死于一夫之手。”

大梦一场,轮回再世。

-

“姑娘?姑娘,老夫人处来人了,喊您过去了。”

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虞昭迷蒙地睁开了眼睛。她仿佛还陷在那场冗长的梦里出不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青色帐幔。

过了好一会儿,虞昭才回过神来,缓缓坐起。

菱花纹木窗静静关着,几缕微凉的风沿着未关紧的窗缝吹了进来,拂过虞昭裸露在外的皮肤。虞昭一个激灵,眼神逐渐清明。

她方才,竟又梦见前世了。

死后看见的那几个场景已经不常出现在她的梦里,但没想到,被那圣旨一激,倒是纷纷冒出来了。

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切,虞昭揉了揉额头。她轻声唤道:“怀玉,进来吧,替我洗漱洗漱,待会儿去老夫人那儿。”

-

慈康院。

虞老夫人坐在上首的圈椅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

她近日染了头风,饱受头疾之苦,因此,哪怕是在屋子里,也带着一条宝蓝色的抹额,腿上盖了件儿狐绒毯子。眼下,她正微阖着眼,半靠在软枕上,等着府里的三姑娘过来。

康平候则坐在她的左侧,两侧下首分别坐着嫡母王氏、苏沈林三个姨娘以及被唤回府的嫡长子虞枫和庶子虞景。其余小辈则坐得更远些。

虞昭撩开帘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三堂会审的画面。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走到中央缓缓向众人行了礼:“虞昭见过老夫人、父亲、母亲。”

少女软软糯糯的嗓音传来,宛如江南春水般柔软缱绻。

虞老夫人阖着的眼皮这才掀开了些儿,“起来吧,”她招招手,唤过身旁的大丫鬟穗云,“给三姐儿赐座。”

虞昭这才低垂着眸子落了座,丫鬟怀玉立在她身后。

侍女送上茶盏放毕,老夫人就开了口:“今日,侯府里出了件大事儿,这事儿是什么,想必在座的也都知道了。老婆子在这儿也就不啰嗦,我便直接问一句,”

她的声音顿了顿,“三姐儿,你同圣上,是如何认识的?”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几道若无若有的视线飘过虞昭面庞,端茶轻呷的众人神色各异。

虞昭抿了抿唇,“孙女不知,孙女足不出户,从未见过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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