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周日的上午十点整。

咖啡厅没几个顾客,轻音乐缓缓流淌,大片的日光穿过落地窗斜斜照射进来,还带着清晨的金黄色。

闻夏沉默地看着桌面上的协议。

白纸反光有点厉害,协议封皮上大大的“婚前协议”四字,险些被阳光给吞了。

“你可以仔细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吧。”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清冷,说着还看了眼手表。

闻夏一看他这样就把协议往前一推,人往后一靠,架子摆上来了:“怎么,赶时间啊?”

林风起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十一点有个会。”

闻夏:“哦,这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吗,急什么。”

林风起:“……”

把对面的人堵了个严实,闻夏有点小嘚瑟,这才拿起桌上的协议,不紧不慢地翻看起来——其实根本没在看。

他现在有点慌。

真的要结婚?跟林风起?

现在跑还来及吗?

要不先把咖啡蹭完再跑?

跑了的话,快到嘴边的鸭子就要飞了……可是他妈的这人是林风起啊!林风起!

闻夏此刻很想来根华子。

这事儿追溯起来不用往前倒太多,倒回昨天就行。

一个月前,静音许久的高中班级群突然震动,班长吆喝着:同学们,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咱们该聚会了!

这闻夏熟,上一次同学聚会就在两年前,再上一次是在四年前。

毕业至今,同学聚会举办了五次,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间隔一年,往后都是间隔两年。头两次闻夏没有参加。

昨天周六,恰好是第五次。

闻夏一直觉得“5”是个好数字,就像他高中时学号就是05。什么五谷丰登、学富五车、五福临门……多吉祥,多喜庆啊。

但昨天这个“5”,就不是很美妙。

同学聚会的活动由班长全权策划,一整天的安排如下:上午集合,前往农家乐,下午打打牌,晚上搞个户外烧烤,喝点小酒,聊点小天,玩点小游戏,然后散会。

闻夏作为副班长,负责记录和清点人数。

每次这种时候他都很头疼。头两次他没参加的时候,这活儿也是班长的,后来他参加,就落到他头上。

不是每个人都会看班级群的,头两年还好,时不时会有人蹦出来聊几句,后来便渐渐沉寂,只有班长招呼大伙儿商量同学聚会时才又回暖一些。而不看班级群的那部分人,不代表就不会来参加同学聚会。所以必要的时候,闻夏还得一个个去戳,问他们要不要来参加聚会。

这其中就有个闻夏万般不愿问的人,那就是林风起。

林风起是他的孽缘。

闻夏家里有几个钱,从小过的是众星捧月的日子,唯独在林风起这里栽了。

他和林风起一开始不是一个班的,林风起入校就在尖子班,他不一样,他差点儿就去吊车尾班级了。而林风起和他的名字一样,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包揽了三年的年级第一。长得好、学习好、运动能力强,走哪儿都引人注目,活脱脱一朵高岭之花。

闻夏喜欢林风起三年,死皮赖脸地追了他三年,细数之下,林风起对他的态度基本分为以下几种:

“别碰我。”

“别看我。”

“离我远点。”

简而言之,就是:老子不喜欢你。

闻夏当然问过他是不是压根儿不喜欢男生,要是这样的话我绝不打扰。有句话说的好,不要靠近直男,会变得不幸。

但林风起三年都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于是闻夏就想,这莫非是什么欲擒故纵?可他等啊等,追啊追,都没被擒,反倒被纵得身心俱疲。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撬动地球。闻夏想说扯犊子,我连喜欢的人都撬不动。

想他闻大少爷呼风唤雨十几载,哪这么灰头土脸过?他心灰意冷,手一甩,谁爱伺候谁伺候吧,爷不干了,不喜欢你了还不行吗?

恰逢高三毕业,闻少爷说一不二,就此和林风起分道扬镳。

俗话说爱恨皆在一念之间,闻夏这样自小骄傲惯了的人,往后每每回想起这段初恋经历都忍不住咬牙,说不清是遗憾更多还是爱而不得的愤恨更多。总之心里有怨就对了。

这也是他头两次同学聚会选择不参加的原因,他不想碰见林风起。后来问过班长谁去谁不去,得知林风起有事去不了,他才高高兴兴报名。

每回清点人数,他都是硬着头皮去私聊林风起,得到的都是冷冰冰一句:不去。

闻夏既松口气又觉着憋得慌。

好歹是老同学,态度就不能稍微热情那么一点点嘛?谁稀罕你去似的。

但是原本这次同学聚会说不来的人,昨天下午却突然出现在农家乐。恰逢他们准备去户外烧烤,一看见他都有些愣。

还是班长出来积极认领:“怪我怪我,忘了跟你们说。林风起今天是办完事专程赶过来的,对吧?”

林风起淡声:“嗯。”

然后视线一偏,和闻夏对个正着。

闻夏懵了几秒迅速反应过来并且开始安慰自己,没事,人这么多,他就算不跟林风起说话也没什么。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么,疏远是正常的。

他爹养的那只臭八哥,过个一星期就能把他给忘光了。

他无视林风起,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烧烤过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大概是喝多了,有些人一飘,嘴上便没把门。其中一人忽然叫闻夏,说:“闻夏,我悄悄跟你说,我舅舅最近在着手一个大项目,你回去跟你爸说一下,要是愿意,我让我舅舅带着你爸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被旁边人拿手肘用力捅了一下。捅他的人朝闻夏尴尬笑笑,说他喝醉了,他一醉就爱吹牛,你知道的。

闻夏还没说什么,被捅那人不乐意了:“你干什么你?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人闻夏才没你这么小心眼儿呢,人自己现在开公司也混得挺好的……是吧闻夏?”

他喝醉了,说的话没有恶意,但字字句句又显得那么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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