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也是听说,陛下病了,所以才来探望。”

“那你探望的如何了?”

姚姬迟疑着,要不要说实话,齐瀚渺已经激灵地开口:“陛下已经睡下了。”

“睡下?”太皇太后缓步走入屏风后面,道:“哀家怎么听说,皇帝是突然跌倒的?”

姚姬心中了然,皇太后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她静静跟在对方身后,开口道:“是,陛下突然在儿臣面前倒地,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谷晏,你来说,陛下怎么了?”

谷晏还能怎么说,他只能表示:“陛下脉象平稳,并无晕厥之象,以臣之浅见,想是……睡着了。”

“既然是浅见,就该换其他太医来诊。”太后语气平缓,甚至可以称为是温和的:“去,将太医院那些老东西叫来,看清楚,陛下究竟是睡了,还是被谁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手。”

此言一出,周围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宫女太监皆两股战战,额头抵地。

姚姬脸色白的渗人。

文太后瞥了她一眼,在等待其他太医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来到了龙榻旁,撩开了床帐子。

姜悟的人中肿了一大片,在原本精致洁白的脸上,分外突兀。

太皇太后压了压呼吸,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姬只能跪下,颤声道:“儿臣,一时乱了方寸。”

“不是说只是睡了?你乱什么方寸?”

“儿臣,儿臣也是,被吓到了……”

“你吓到了不去传太医,自己一窍不通,就敢贸然下手将陛下掐成这样……”太皇太后怒道:“姚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姚姬重重把头叩了下去。

太皇太后坐在床边,苍老的手颤抖着去碰姜悟的脸,“乖孙,皇祖母来看你了,醒醒。”

姜悟当然是不可能醒的。

他这回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真睡着了。

太皇太后叫的一帮老东西很快到来,挨个诊脉,皆与谷太医所说的没有差别,谷晏静悄悄地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提起的心脏重新放了回去。

但太皇太后还是无法安心:“若真是睡着,为何被掐成这样,都不醒来?”

太医们抓耳挠腮:“想是,太累了?”

这也只是一个假设,用来宽慰贵人的,毕竟这是天子,大家都不敢轻易断言他有事,更不敢轻易断言他无事。

这要是说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太后也实在没辙,拧着眉坐了一阵,道:“既如此,便先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去,太皇太后却又开口:“姚姬,你留下。”

“既然陛下是与你独处之时跌倒的,那你便在这里等着,若明日一早陛下醒不过来,哀家……就得治你的罪。”

姚姬柔弱道:“儿臣遵旨。”

太皇太后一直呆到了子时才被文太后劝着离开。

谷晏因为是第一个说陛下只是睡着了的太医,很倒霉地被留了下来一起守候。

殷无执则继续跪在地上,姚姬虽是站着,可显然也没能特别好受。

有天子之母搁在这里罚站,其余人自然是动也不敢动,齐瀚渺给床前的炉子添炭的时候,都是跪着去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姚太后晃了一下,立刻被身边的侍女托住:“太后,坐下等吧。”

姚姬打起精神,道:“陛下醒了没?”

“尚未。”

“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

姚姬实在站不住,缓缓坐在了下人搬来的椅子上,道:“子丑寅卯辰巳午未……陛下往往辰时上朝,那只要再等两个时辰,便该醒了。”

殷无执看了他一眼。

姚姬十分敏锐,狠狠剜了回去。

兔崽子,有什么好看的?别以为跟哀家一起受罚就能高枕无忧了,如今哀家能坐着,你还不是得跪着!

她打了个哈欠。

脑袋又是一沉,侍女急忙托住她的头,姚太后立刻直起身子,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还有一个时辰,陛下就该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姚姬的脑袋又是一沉,侍女再次托起她的头,这一回,姚姬已经快困的睁不开眼了:“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了。”

“子丑寅卯辰巳午……还有……”姚姬直起了身子,微微打起了精神:“他是不是要醒了?”

她盯着床帐子,盯得又开始打瞌睡,才回神一般,死命张大了眼睛,笃定道:“卯时过半,陛下肯定,马上要醒了。”

殷无执又看了她一眼。

姚姬又敏锐地剜了回来。

哀家坐了一夜,你跪了一夜,你比哀家惨!

殷无执收回视线。

齐瀚渺默默缩着头站在一旁。

谁能忍心打碎一个母亲的卑微幻想?

不过只是想看到儿子早起而已,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如果这个时候告知陛下通常都是午时才醒,一定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善意的隐瞒,有时也是必须的。

毕竟,这可是一个怀抱希望、一夜未眠的母亲啊。

真相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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