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卿闭上了眼不再说话,白世欢也累极了,靠在另一半墙上休息,等她再醒过来时,徐望卿似乎是睡着的。
那人一动不动,在这寂静的地牢里,他连呼吸都轻微到难以耳闻。
白世欢握着手上的伤药,踟蹰不定。
她正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上药,徐望卿突然睁开了眼,漆黑的双瞳静静看着她,漠然道:“你又想做什么,我有没有说过,若是你再接近我,我便杀了你。”
话音刚落,他身体微微前倾,竟是真的打算动手。
白世欢一惊,下意识张嘴想叫系统给她套上防护罩,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却一口鲜血猛然喷涌出来,下一刻,似是受伤反噬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白世欢:“……”
白世欢想到对方晕过去之前几乎要吃人的表情,心肝不由得颤了颤。
以防他突然醒来暴怒和她同归于尽,白世欢很谨慎地问道:“系统,他晕过去了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经检测,任务对象短时间内不会苏醒。]
白世欢放心了。
她走近徐望卿,蹲在他面前查看伤口,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碰了水,愈发显得狰狞。
白世欢只好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再细细上了药,不管新伤旧伤,她一个也没落下。
裸露的上身上完了药,白世欢瞄了眼对方被鲜血染透的裤子,犯起了难。
上身的境况就已如此惨烈,下身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听之任之肯定不行。
但若让她解开上药,她确实做不出来。
不管上辈子经历过多少事情,她自始至终也没做过讨好人的事。
替人上药这种事自然也没做过,更何况上药的位置还不太方便。
徐望卿沉睡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安安静静靠在石壁上,和他清醒时的模样比起来,堪称乖巧,加上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居然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白世欢终究没狠下心。
她折中了一下,将对方的裤腿挽上去,露出腿部触目惊心的伤口。
腿上的伤不比上身少,再加上他的腿一直浸泡在寒水里,很多伤口早已化了脓,甚至腐烂坏死,发出不太好闻的味道。
白世欢只看了一眼便很是不适,微微侧过了头。
她忍不住问道:“如果没有我,他会怎么样?”
系统叹了口气:[他会被困在这里长达三年,日日遭受非人的折磨,最终入魔,破开地牢,屠了一城的人。]
白世欢听完,反而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活下来了。”
系统的声音愈发沉重:[不,他没有,因为他屠城的行为,引来了一男一女两名修士,两人以匡扶正义之名,联手将他杀了。]
提到这两名修士,系统的声音重重沉了下去。
“这两名修士……”
系统:[先给他上药,再不上药他就要醒了。]
腿上的伤实在太重,白世欢不再耽搁,一点点替他处理,锁链固定得很牢,她没有办法移开他的腿,便干脆蹲在寒水里处理伤口,处理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勉强让这些伤口看起来不那么狰狞。
做完这些,刚刚吃的果子也够白世欢消化了。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打算去往更深的地方找吃的。
据她观察,困着徐望卿的那方寒水并不是死水,只是流动的不甚明显,既然如此,此处别的地方应当还存在活水,有活水便有鱼。
——
徐望卿醒来的时候地牢里已经空无一人。
如她这般见势不对就离开的人,他这几月来实在见了太多,此刻再见,已无法再生出多余的情绪。
不过又是一个妄图得到他心头血的人罢了。
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徐望卿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都被上了药,有些伤口正在慢慢结痂,原本流着血的伤口也已经形成血块,正在逐渐好转。
徐望卿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伤他的人是他们,上药的人也是他们,以为他便会就此感动吗?
简直可笑。
走了也好,否则,他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杀了她。
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这声音很轻快,脚步声的主人仿佛心情很愉悦。
徐望卿暗生警惕,下一刻,来人露出真面目,白世欢声音轻快道:“你醒了,我发现地牢的另一边有条暗河,暗河里有很多鱼,我们烤鱼吃吧。”
徐望卿看见她那一瞬间暴虐的杀意突然消散了下去,他不言不语,也不看她。
他坐在寒水里,仿佛一具不会说话的傀儡。
白世欢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自顾自用了个简单的小术法生起了火,将抓来的鱼架在上面,一边烤一边说道:“我还没吃过在地下暗河里长大的鱼,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说道:“等我烤完了分你一半。”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白世欢习以为常。
她将鱼翻了个面,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又是给你上药,又是给你烤鱼,你都要杀我我还不离开。”
她笑了笑,继续道:“我不知道你被关了多久。”白世欢语气平静,似在说给自己听:“但我曾被关了五年。那五年是我最灰暗的日子,我……我没有一点自由,所有人都妄图从我身上得到好处,宗门里的姐妹被抓起来,用来威胁我,他们不让我死,也不让我好好活。”
她的声音里藏着不太明显的颤抖,但很快消失不见,仿若错觉:“我每天都想逃,每天都在期盼着有人能救我,我也想自己救自己,但我做不到。”
上一刻情真意切表衷心的人,下一刻就能把你转手送人。
她在深渊里出不来,她怨恨那些让她跌下深渊的人,可至死,她也没能为自己报仇,没能为宗门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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