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印在当年流传并不甚广,“鸢尾”二字后来虽名闻天下,但亲眼见过这徽印的人,当年并不多。 枭今日在宣灵台见到女尸头顶的花印,先只以为不过是某个邪祟,在不知哪处寻到的古籍残卷上见到,动了歪心思,搞出一场不伦不类的祝祷祭礼。 否则镇妖塔和城池守备上的铭文,怎会一声不响。 那三个祭品感应到她的气息被激活时,他也觉诧异,她如今这具灵身,已无妖气,便是有人行祭,也该对她无甚影响。 若是祭能有用,也不必他八百年来上下求索。 这才断定是真有人针对她,异想天开,想行一场召唤契魔的古祭。 似这类召唤祭,除需备下祭文、祭品、媒介之物,为召来响应契约的魔主,还应有契书。 眼下这么看,她昨夜既亲身就在祭礼现场,若有契书,却不去寻她。 那便不是普通的召魔,难道竟是 他眼中杀机陡显,青灵闪动的煞气翻涌而出, 小圆儿看着眼前突然杀气凛然的魔头,果断放弃用把柄拿捏他的打算,主动求和: “你,你放心,你自己说的,你是魔,我是妖,咱俩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更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我,我肯定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魔头像是没听见她讨饶,那双原本显得柔和的眉形,此刻因眉骨沉沉,变得刀锋般犀利。 就在这时,殿角的更漏“啪嗒”一声,水滴敲上漏底的玉磬。 端阳已过,初六的子时到了。 昏暗的寝殿中,像是烛台上忽然爆开个灯花,蓦地亮起一层幽幽红光,蛋还搁在桌上,此时蛋身上的鸢尾花,娇艳的花色愈加妍盛,像是受到某种感应一般,本就充盈的灵光更盛。 小圆儿愣怔看着,脑中有个错觉流过,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听到一声响彻天际的清亮鸣唳 枭手中的煞气倏忽涌上,一下把蛋罩住了,碧蒙蒙电光微闪的青芒,挡住即将宣泄而出的红光。 青红交错之中,她的蛋忽闪两下,忽然就哑了火。 “诶,你怎么把它关了” 小圆儿还没回过神来,嘟囔着说了句,原本以为就要听到的那声啼鸣,在脑子里戛然而止,就像 一大群鸟儿正往一个窗子里飞,屋主人是个小气鬼,刚进来两只,他“啪”一声,把窗给关了。 她有时候晚上飘到别人家里去,也常碰见这种窘事,刚要进门,人家恰好随手把门给甩上,虽然打不着她,不过怪难为情的,像个不请自来的贼。 魔头缭绕周身的青芒煞气,让他看起来真就像个杀气腾腾的魔,围在桌旁缓缓踱步,目光流连在她的蛋上,看上去像正恶狠狠地琢磨,这蛋怎么吃比较香。 “祭礼此刻才起” 他的声音难得带了丝不确信的讶然,随后认同她的感受:“果然是中断了,难怪,是因少了一具” 许府,顾明澄一步上前,已把端直拽到身后,抬手时,握了一把形状如同佛家金刚杵的短锥,其上毫无花样装饰,朴实无华,同石匠手里的凿子差不多。 若尘杵一凿子下去,钉住了南墙上刚显形的祭文,能截断水流的杵力,在书卷一样的祭文正中产生一个旋涡。 紧接着,赤潮一般涌动的血浪,朝那处灌去,力量越聚越凶猛,沿着杵尖向下流淌。 这一幕,与颜二小姐化为流火时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顾明澄掌凝真元拍在杵顶,汹涌的真元摧枯拉朽般注入,然而却丝毫无法阻饶水流的势头。 这就跟之前督邪镜以神器之威降临,这座房子顷刻间便要倾颓,然而神威过后,遭受庞然灵力侵蚀的它,依旧完好无损。 在过于浩瀚的力量面前,微小尘埃虽受其势左右,只能随波逐流,但这样相差悬殊的伟力,并不关注微末,强者的眼中看不见蚂蚁,根本不会分一丝力,去特意倾注在它身上。 这便是圣山颁在警世录中,“浩瀚之海,不惹尘埃,不伤黎民,守护世间”的宣言,也是奠基凡人可与仙人并肩共存于世的准则。 在修仙界,这项术法天规名为鹏蜉之差,大鹏与蜉蝣之间的差距,注定两者相逢,亦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就像武夫可一拳断木,但再如何掌劈拳捶,都难以把细微木屑化为更小的尘嚣。 于仙凡之间,诸如筑基后期以上,反而真做不到轻易碾杀凡人的事情,在两方强者的对决中,浩瀚灵威波及,并不会对凡人造成过大损伤。 仙人之间也有此例,强弱悬殊越接近这项差值,强的一方攻击反会被削弱,玄响境对灵动境想要一击秒杀,施以全力反而不成。 不过这项天规其实也有极大的漏洞可钻,并非低阶可不必畏死地,无限藐视高阶。 对方只须收敛自身元玄,下重手不成,轻手也能让你死得干净。 以及诸多其他变相钻这个空子的门道,多不胜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来的。 妖邪掩藏自身,大多就从这个鹏蜉之力上找门路。 这也是当年神魔大战,圣山虽大获全胜,但八百年来,始终不曾荡尽寰宇,使世间无妖的大同盛景降临于世的原因。 “师父,我知道了” 端直在顾明澄身后,双眼顿时一亮,抽出塔刀冲上来。 “别用刀,拿你大勺来。” 顾明澄一声断喝,猛地撤出真元,倒灌之力激得他嗓子一甜,几乎喷出口血来,眼神却越发灿亮。 景玉楼看见手里抄着一把炒菜大勺的塔卫,不由愣了一瞬。 若他曾在坑底见过端方持擀面杖出手,应立时就能明白,顾明澄入道便跟随至今的这对弟子,大概是他自某酒楼后厨里捡来的。 走神也没耽误功夫,他随即旋身而上,一个肘击打在一处血水突起的墙面上。 这祭文所化血浪,面对几人的徒手肉搏之力,如有灵智一般,已在另寻出路。 “顾仙长,是鹏蜉之力吗?”景玉楼试探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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