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电脑,秦悦没有马上回家。他来到原先居住过的,金融街西翼的光明二村。仅能过一人的窄巷尽头坐落了一户砖瓦平房。门大敞开,显然知道将有客来。

屋主正坐在正厅抽旱烟,他的右手边放着根拐杖。他想事情出了神,听到脚步声进来,才慌忙扶着桌子站起来。

关云横看了一眼,立刻想起这人在前几天的集市上见过,是叫什么来着?

“耿叔叔。”秦悦喊道。

屋主搁下烟枪,露出一个笑容:“欸,小秦你快过来坐。”

他一瘸一拐往厨房方向走:“我去给你倒水。”

秦悦连忙拉住他:“不用,耿叔,咱们谁跟谁啊。别客气!先头住这个村的时候我也没少受您照顾啊。何况我刚吃了大餐,这会儿撑得想吐。”

关云横:“……”什么时候路边的鸡蛋卷饼也成了大餐了?他默默对天翻了个白眼。

看不出这小子说谎一套一套的,脸不红心不跳。偏偏还有一张无比真诚、绝对不会诓人的脸。

耿叔立刻信了:“那就好。年轻人,又还没结婚,别过得那么节俭。”

秦悦忙不迭点头:“嗯,我听耿叔的。对了,耿叔,哪些灯泡需要换啊?”

耿叔指着桌上的纸方盒:“就是这个正厅,还有我的房间,厨房,卫生间也不太中用。虎子的房间因为住的少,还能用。”

说完,他叹了口说道:“小秦,每回都麻烦你。主要我这腿不中用,虎子马上高考了,树德中学周末都不让回家。哎哟,真不好意思。”

秦悦回答: “您这话说得过了啊。我要生气啰。”

他把屋外靠墙放置的简易木梯拿进来,利索地爬上去,边换边说道:“耿叔,您又跟我客气了吧?哪能一屋子都全坏了啊。下回一处不能用了就联系我。千万别拖。您眼睛不好,腿脚也不便,一个人住要是摔了怎么办?”

耿叔的脸庞微红,嗫嚅道:“次次麻烦你,我怎么好意思……”

他幼年就随父母背井离乡,身强力壮的时候在南边打工,后来在工地上摔了腿无奈返乡。因为不善言辞,时间又间隔太久,跟村里人也没多少交情。儿子媳妇儿都在临海打拼,孙儿常年住校,平时家里只有他跟几只老母鸡。

灯泡坏了、水管坏了,保险丝出问题了,人工贵,他没有收入,花的都是儿子媳妇的钱血汗钱,想着虎子今后还要读书买房娶媳妇儿,舍不得。找乡邻吧,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有这个闲工夫?

可是……秦悦这小伙子不一样。他耐心好,不光帮忙还时时主动问起。哪怕搬家还记着他。耿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临走时硬塞给他一篮子鸡蛋。秦悦要推辞,他拉下脸:“必须拿着,不然下回我再不敢叫你帮忙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秦悦只得收下。回程时,他哼着小曲,一副心情甚佳的模样。

小小一篮子鸡蛋,拢共就十几个,上面还沾着鸡毛鸡粪。关云横略嫌弃地看了一眼:“就这点东西,你就高兴成这样?”

“不是因为东西,是因为有帮到人。”

“……那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星光的慈善基金会帮助的人数不胜数,但这样的企业行为是为了合理的规避税收。他看不出来帮助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秦悦摇摇头:“关先生,善意……哪怕是再微小都令人觉得愉快啊。不管是受方还是施予者。”

他的目光变得动情而柔软:“你大概不知道善意有多重要。”

“是吗?”还真不知道。

秦悦走的是耿叔指点的一条近路。三岔口将原有的旧村道连通。一边通往他现在居住的城中村白土一村,剩下的两条,一条通往金融街,一条可以返回光明二村。

虽然曾经住过一年多,但这条路他还是头一回走。金融街就像头巨兽气势汹汹地挤压着城中村的生存空间。这里已经没有了可供耕种的大片土地,修造的住宅也越来越像城市的风貌靠拢。

横在两村之间的是村委会牵头筹建的智多星幼儿园,名字是土了点儿,但条件设施不错,学费低廉,没有别的附加费用,因而成了附近几个城中村孩子读书的首选。

休息日不上学,装点了花花绿绿卡通人物的大门紧闭着,上面还挂了把横锁。一个小小的身影抱膝坐在门廊下,手里捧着玻璃罐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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