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您看您何时启程?”兴州知州柳明志瘦长的脸上堆满了笑。

在他身后,是一辆马车与数十个带刀的官差,以及坐在一张临时赶制出来的轮椅上的柳宏远。

昨夜,柳明志带人闯帐篷欲救宝贝儿子,面容凶恶,杀气腾腾,张口闭口皆是敢动他儿子一根毫毛,就把他们大卸八块。

敖夜只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掏出一枚能证明身份的令牌砸过去,直接暴露了身份。

落水的太子殿下侥幸活了下来,不管柳明志心里作何感想,面上都得恭恭敬敬。

“这儿条件简陋,比不得江宁府,臣以为殿下还是早日回江宁府为好。太子失足落水,身体或有暗伤而不自知,早日回江宁府,也好请随行而来的御医仔细为您诊治一番。”柳明志笑道。

“柳知州所言有理,孤这便启程。”敖夜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全然不提落水乃是为人所害。

东秦国南方数个州府,有大半官员与柳氏沾亲带故,说与不说无甚区别,甚至只字不提反而更安全一些。

敖夜一头乌发被精致的玉簪一丝不落地挽在头顶,身着月白锦衣,腰佩美玉,足踏玄靴,配着天生贵气威严的气度,令在场的众人黯然失色。

唯有倚着他、活像没骨头似的青衫男子有着不输他的风采。

“柳公子,多谢款待。”佘宴白被敖夜扶上马车,即将钻进车厢时回头说了一句。

柳宏远身体一哆嗦,下意识低头避开佘宴白的目光。他不记得昨天下午带佘宴白回帐篷后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醒来后哪怕只是远远听到佘宴白的声音都会瑟瑟发抖。

那个人,危险可怕,不能靠近!

柳宏远如惊弓之鸟般缩在轮椅中,脸色惨白,惶惶不安。

目送马车远去后,柳明志一回头便看见儿子惊恐的模样以及大夫说恐怕无法彻底恢复的腿,低声恨道,“我儿放心,爹定会让他和那个小贱-人付出代价!等日后殿下登基,爹调去京城,定会请皇城里最好的御医为你治腿!”

柳明志口中的殿下自然不是敖夜这位太子殿下,而是宠妃所生的三皇子,柳氏一族心目中的下一任东秦皇帝。

三皇子敖稷,不似柳贵妃耐心好,年岁越大便越见不得有人压在他头上,即使疼爱他的父皇母妃一再诉说敖夜这个太子徒有虚名,只是他的挡箭牌,迟早被废。

敖稷还是在敖夜离京的同时往南方发了数道密令,凡是能令敖夜死在南方者有重赏,日后他为帝王,必封其为公侯!

马车在即将出兴州灾民安置处时,阿宁抱着个木匣子跑过来喊道,“哥哥,我有东西给你!”

顾忌着围着马车的官差,阿宁不敢太靠近,只边追着马车便大声呼喊。

闻声,佘宴白拍了拍敖夜的手臂,敖夜便撩开侧边的帘子,命令道,“停下。”

阿宁一喜,加快了步伐,气喘吁吁跑到马车旁,踮着脚把怀中宝贝似的木匣子递给敖夜,神神秘秘道,“殿下,这是给你们的谢礼!”

阿宁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认识京城来的太子殿下,自昨夜得知后就一直很激动,左思右想下他偷偷跑去挖了老爹的宝藏,想以此报答两人的救命之恩。

阿宁想,就算老爹知道了也不会怪他,毕竟没什么比命重要嘛。

木匣子上沾有未擦净的泥土,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敖夜正要拒绝,一只素净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欲还回去的动作。

“阿宁是个守信的人,不错。”佘宴白靠在敖夜肩上,笑眯眯道。

阿宁嘿嘿一笑,后退几步,朝他们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敖夜眸底闪过一道流光,唇角微翘,“借你吉言。”

帘子放下,马车继续行进。

佘宴白松开手,身子往一旁倒去,靠着车壁笑望着敖夜,片刻后,他朝木匣子挑了挑眉,“不打开看看?说不定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呢。”

敖夜看了看他,依言打开木匣子,里面的东西用油纸裹着,挤得满满当当。

指尖甫一触到,敖夜便眉心一跳,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不再磨蹭,飞快剥开油纸,露出里面的两本册子。

敖夜深呼一口气,随手翻了几页便合上,叹道,“还真是宝贝,要命的宝贝。”

第一本册子上详细记载着秦河沿岸的州府官员贪墨朝廷发放的修堤银钱一事,甚至数年来,朝廷年年以各种名目送往南方银钱都被□□分,六归位于江安府的柳氏本家,四由各路官员层层分去。

而第二本册子更是要命,江安府的柳氏与下游州府串通一气,通过秦河私自与他国交易,其中不乏盐铁等重要物资,甚至连地方储备粮仓内救命用的粮食都被私下转卖。

“我瞧你的模样怎么不像是看见了宝贝,而是烫手的山芋呢?”佘宴白悠悠道。

敖夜把册子用油纸包好,再合上木匣,苦笑道,“山林有虎,危害山民,猎人虽可一箭射杀,但那虎族有一虎为仙人坐骑,猎人纵使可百步穿杨,也得投鼠忌器啊。”

他是得了柳氏的把柄,可为了母后与北境派系的安危,不仅不能公布于众,还得小心藏好。

“仙人坐骑?嗤,不过畜生罢了。”佘宴白冷笑道,“修者不得干预凡间国运,否则单单是渡劫天雷便能令其魂飞魄散,怕什么?”

敖夜摇了摇头,“那人格外贪恋凡间,时常会回来看往亲族。若是哪天发现亲族出事,难免会钻空子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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