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夜看着手里说是粥还不如说是清水的东西,不由得眉头一皱,抬眼往大锅里看去。

大锅如缸,里头沉沉浮浮的稻米瞧着却不足半斗。

江宁府虽受灾严重,但自敖夜离京之日起,朝廷便源源不断地往江宁府运送赈灾银两与物资,怎么着也不至于令百姓连一碗稀粥都吃不起。

这其中,怕是有人动了心思做了手脚。

“下一个!”官差瞪了站着不动的敖夜一眼。

“这呢。”小少年绕过敖夜,双手捧着破碗伸到官差面前,赔着笑脸道,“大哥行行好,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我舀点稠的呗。”

“麻烦。”官差翻了白眼,“你爹早就不是官了,老子才可怜你咧。”

少年敢怒不敢言,只依旧赔着笑脸。

敖夜沉着脸,捧着粥水回到佘宴白那儿,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认真劝道,“你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好歹先喝一口垫垫肚子。你放心,我稍后就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你愿意吃的,绝不叫你饿肚子。”

佘宴白垂眸,瞧着敖夜被热粥烫红了的双手,红唇微张,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微微俯身,敖夜便会意地把手往他唇边送了送。

佘宴白低头,皱着眉喝了几口,然后道,“我食量小,剩下的你喝。”

敖夜也不嫌弃,低头几口喝掉手里剩下的粥水,然后道,“你想吃什么?我去找。”

“不急,你先歇一会。”佘宴白拍了拍敖夜的肩膀,敖夜便顺从地在他身侧坐下。

没一会,曾与敖夜有一面之缘的小少年捧着破碗走到在佘宴白身后,跪坐在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中年人身边。

“爹,醒醒,喝点热粥再睡。”小少年扶起病了数日的亲爹,把破碗凑到他爹嘴边,然而他爹嘴巴紧闭,一点反应都没。

曾经不说锦衣玉食也称得上衣食无忧的小少年先是经历多年难遇的恐怖水患,后又遭遇亲爹病重随时可能咽气,这会再也撑不住了,搂着亲爹呜呜地哭个不停。

佘宴白被他吵得心烦,回头道,“你叫什么?”

“阿、阿宁。”小少年抬头瞧见一张泥脸,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你哭什么?再哭小心我吃了你。”佘宴白吓唬道,“听说小孩的肉最嫩了,正好我这会饿了。”

阿宁一愣,随即哭得更大声了,“我爹快病死了,可他们不给药,我爹要病死了,呜呜呜……”

“不给药?”敖夜皱了皱眉。

他带佘宴白来此为的便是能得到一些可缓解他不足之症的药。

阿宁伸手画了个圈,语带着哭腔道,“你看看周围躺在地上的人,哪个有药吃?”

敖夜环顾左右后拧了下眉,“他们是没药,还是不给药?”

“自然是不给药!”阿宁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昨夜瞧见他们把许多东西都装车运走了,这会可能真没药了,唉。”

敖夜忽然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你这是要作甚?”佘宴白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

“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余药。”敖夜道。

“呵,想来便是有也不会给你。”佘宴白道。

“他们应当有人认得我。”敖夜道。

佘宴白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双拳难敌四手,你孤身前去也不怕被当成无名小卒乱刀砍死,再给丢进河里去可没人会救你第二次。”

敖夜抿了抿唇,转身就要离开。

佘宴白忽然拉住他的衣角,道,“慢着。”

“放心,我不去那儿,我去别处看看。”敖夜在心中算算了时间,镇守南境的怀远将军受皇命派来防止灾民暴/乱的兵士大约快到兴州了,他们可能带有药和随军疾医。

“不,我只是想让你瞧瞧仙人的风采再去。”佘宴白在说到“仙人”时咬重了音,听着倒像讽刺。

只见天边有两人御空而来,眨眼间便至他们跟前,离地约有两三寸。

两人一高一矮,身着绣着祥云的宽松青袍,皆是相貌不俗、气质飘渺若若仙的存在,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像在看一群蝼蚁。

灾民们得见仙人,纷纷陷入呆愣。

佘宴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着敖夜身上,借着他的气息掩藏自己,然后有意无意地打量那两人。

上界有人妖魔三族修者,彼此间关系微妙,时有摩擦。而这两个人修,观其服饰应当是青云宗的内门弟子。

他们此行的目的,无外乎是查探数日前于凡间渡劫的是谁罢了,是人族散修便招入门中,若是妖魔二族修者,呵呵,便是杀人越货、抽筋拔骨!

妖魔两族大多恶在外,唯有人族恶在内。

佘宴白始终忘不了两千年前致使神龙陨落的主谋,一个卑鄙的人修!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汹涌而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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