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王府的马车宽敞奢丽,壁上置着书格,萧承砚随手翻起一本来打发时间,恰是他喜读的兵书。

看来柴靖易即便功成身退卸甲归京了,心里也始终放不下这些。

正当他看得专注之时,马夫蓦地一刹缰绳,马车骤然停下了。

周鳌撩起前帘急着往外头看出了何事,毕竟这才驶出崇仁坊没多远,离城门还远着,没理由停车。萧承砚倒是面色无波,继续翻着手里的书卷。

过了一会便听周鳌小声提醒:“是郡主。”

说罢便将侧帘高高地掀起,露出一位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姑娘的笑脸。

“承砚哥哥,果真是你!”

萧承砚这方将书合上,向窗外睇了一眼,寥寥牵了下唇角:“原来是郡主,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那姑娘兴兴头头的正要答,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盖过:“今日时候不早了,再迟城门便要关了,郡主也早些回府吧。”

说罢,便示意周鳌让马夫继续前行。

郡主的脸瞬时垮了下来,嘴角笑意渐隐。原来他只是敷衍寒暄罢了,并非真的在意她过得好不好。眼看着马车缓缓前行别过自己,郡主不由暗暗着恼。

望着车后影,扬声问道:“哥哥就不想知道温伯母这半年过得如何?”

堪堪起程的马车果然又停了下来,郡主面上恢复了笑容,小腿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萧承砚目光疏淡地看着她,不过她并不介意,依旧笑容满面:“我刚刚便是从温伯母那回来,有些事情想告诉承砚哥哥,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去前面的茶肆小坐片刻?”

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萧承砚妥协:“带路吧。”

……

半炷香后,萧承砚从茶肆里出来,重新回到马车上。

周鳌一直在车内候着,见自家公子面色不太好,紧张的问:“难道是夫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萧承砚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是嫌她太呱噪罢了。

半炷香听来一堆鸡毛蒜皮的废话,唯一有价值的事,便是确认了这半年来母亲果然受头痛所累,一直睡眠不佳。直至前几日收到他遣人送去的那只药囊,才见好转,近日竟是难得睡了几晚安生觉。

母亲今日向郡主夸耀他的纯孝,道这药囊比她在南地时遍植山节子效用还好。

得知母亲宿疾缓解,萧承砚深感欣慰,不禁回想起那晚苏青婳彻夜坐在灶膛前,将花一点一点烘干的样子。

因着她擅自采了那些花,他那日还甩了冷脸,此时想起,心下隐隐觉得愧对。

周熬在旁见他目光定在右手的白玉扳指上,一径出神,便提醒道:“公子,眼下城门已关,咱们得等明日才能出城了。”

眸中短暂划过一丝失落情绪,很快萧承砚便敛了容色,命道:“回崇义坊。”

今晚只得在王府街的小院将就一晚了。

马车折返时,途经平康坊一条热闹的街市。头前路过时尚是白日,并不拥堵,如今日头已落,华灯初上,便车马阗咽,他们不得不将车速放缓,近乎与行人的脚程相当。

路畔商贾繁会,戏耍叫卖声此起彼伏,许久未见识长安繁华的周鳌也耐不住好奇,将帘子撩起一角来,向外窥望。

萧承砚虽不喜市井的喧闹,但车里坐久了难免乏闷,是以也不时往窗外瞧上一眼。

这一瞧,倒是正巧瞧见了一桩趣事。

一间艺馆前,两个浓妆艳裹妖妖调调的女子正与一中年男子拉扯,那男子要走,她们去一人扯住他的一条胳膊死活不肯放,并朝着过路看热闹的行人大声嚷道:

“大家快都来评评理,哪有白吃白喝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道理?吃软饭也得挑地儿,咱们艺馆里的姑娘可不吃这一套!”

那男子羞臊难当,脸红得仿佛熟透的火晶柿子,磕绊着解释:“我、我不是给过银子了?”

那姑娘轻“呸”一声,半笑着讥诮:“大爷,您给的只是个酒钱,可那酒都是姑娘我坐你大腿上一口一口喂进嘴里的~”

男子越发觉得冤枉,苦巴着脸辩驳:“你坐下时并未说还要额外收钱,而且开口便是十两!十两,都够我喝两年的酒了……”

“哟,爷们儿来艺馆喝酒听曲儿,图得便是个情调,向来是先谈情再谈钱,哪有一坐下便张口开价的?又不是街巷上杂货郎的营生~但凡来我们这儿的,哪个不清楚这里头的规矩?”

被怼得无理可辩,男子臊眉耷眼,最后干脆直言道:“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没有就留在后厨刷盘子刷碗儿,何时抵够了再离开!”

……

两方撕扯得难分难解,周鳌却得了趣,在车里笑得打跌。后来意识到在主子面前失了态,涎着张脸回头看萧承砚的脸色,孰料萧承砚压根儿顾不上他,目光正一错不错的盯在那中年男子身上,眉宇森沉。

“公子?”

周鳌深知自家公子素来待人疏离,如今这般留意一个人,心想难不成是认识?

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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