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锦下岗工人中,邵惠来应该是活得最潇洒的一个。

每天很有规律,早上把孩子送进幼儿园,过完早,上午十点,洗头、按摩、做精油。这一套走完,就是中午的饭点了。几个朋友相约,一起下馆子吃饭。吃完饭,喝完午后茶,下午就是上茶楼搓麻将。八圈麻将下来,就是下午五点钟,幼儿园放学的时间到了。

邵惠来不知哪里听来的话,逢人就说,幸福的生活总是相似的,不幸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幸。

邵惠来的幸福,也和所有幸福的女人一样,有一个爱她、宠她,而且有能满足她所有要求的大钱包!

邵惠来的丈夫宋亭是大学生,分到云锦担任技术员。下岗对于其他的工人来说,是一条大浪打到岸边的咸鱼;而宋亭,在工厂就好像是浅滩的游龙,下岗后一入江海,顿时风生水起。

云锦谁不羡慕邵惠来,有眼光,找了一个会赚钱的老公。这不就是外面说的,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么!

可此时,在顾盼的眼里,邵惠来哪里有昔日的潇洒。与印象中的邵惠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头上裹着一条毛巾,将头发包裹的严严实实。可衣服就没有这么讲究了,花格尼的大衣,崩断几颗纽扣,裤腿本来在外面打湿了,这会儿在地上一滚,就全是泥了!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精致的小脸扭曲变形了,声音嘶哑的咆哮,哀嚎。

肖潇吓得躲在床角,扯着被子的一角遮挡在胸前,蜷缩的像一只小猫,瞪着两只发亮的大眼睛,警觉而又无声无息地望着床下。

对顾盼来说,这真是无妄之灾。到了三十,这么跑到别人家里哭闹,这是什么道理?

顾盼耐着性子解释说:“惠来,不是我不帮你,我没钱,真的没钱。你看,我衣服没有买,年货没有办,孩子的——”

“你骗人,你骗人!”

邵惠来指着桌子上还没有放进冰箱的腊鱼、腊肉、香肠,“这是啥?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肖潇怀里抱着衣服呢!你当我是瞎了?你爸爸是当官的,你肖家有海外关系,说谁没钱我都信,就你我不信!”

顾盼恼了:“肖建国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肖家跟我来说有毛线的关系!我爸爸当官,这不假,可我爸也是下岗人员。难不成所有的当官的都是贪官,都有钱,都该杀?我家肖潇,本来要装两个人工耳蜗,没有钱,现在只装了一个,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就算我有钱,借不借你,那也是我的事!”

邵惠来跳了起来:“好,好!终于说实话了!还是多年的姐们,你,你竟然这么绝情!三两千的,钱又不多,你以为我还不起?一场麻将,哪次不是进出千儿八百的,这点钱,毛毛雨!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是死是活,都是我邵惠来的事,跟你没一毛钱的关系!”

说罢,摔门而去。

三两千的,这还不多?顾盼坐在桌子旁,气的浑身发抖。

我就是有钱,也不能给你这么瞎折腾啊!大年三十,跑到别人家来哭,来闹,这已经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了!再说,自己是真没钱,可偏偏还说不清!

“冒白烟了!”肖潇指着厨房,喊道。

顾盼猛地一惊,这才记起炉子煮着饺子,连忙跑进厨房,饺子煮成了糊糊,顾盼心疼的不行,吃了吧,这是大过年的,一锅糊糊,这算吃的啥?可倒掉吧,也的确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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