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个空单人卡座,点了杯茶和吃的,亮粉亮黄的包着的玫瑰就放在桌上,要了几张纸就开始涂画。

世祸里他一开始思绪就跑错了方向,他只信眼前,只信出现的影响,所以认为世界里的核心就只有陈宝一个人,但其实换了个思路一切就想的通了。

世祸的陈宝一定不是陈宝,但又绝不是人格分裂,那就只能是别人。

而且那个人曾经是陈宝密不可分的存在,彼此依赖不能分开的那种,还是同性别,陈宝将自己活成了她,才能撑起真实的架构。

这才是真实的爱基本联系——

“以你爱我为前提。”

“而我也爱你。”

陈宝在她世祸的记忆里是个隐形人,活在她想成为的那个人的对面,与她隔空相望,彼此对话。

他们踏上火车的那颗,全部的黑影转过身来,他以为那是他们惊动了他们。其实不是,他们是不相干的两个世界的人。

那节记忆模糊的车厢,是陈宝久远的记忆,追溯过去太难,所以记忆涂抹上清晰,剩下的都是模糊。

那个场景的开始,就是一切的开始。

林霄竹把元素细节一一列出来,构想的故事形成逻辑的联系,自由填补,一一倒放就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十五岁的陈宝抱着磨损严重的包,坐在靠墙那边的座位,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火车窗外是昏暗没有光的漆黑。

她努力缩紧自己,贴上墙面,身边的胖大叔依然在挤她,占据了座椅的大部分位置。

隔着薄薄的袄子,胖大叔的手像是无意识的挨上她的肩,她的躯体,她只能努力再努力地贴近墙面,把自己团起来。

陈宝从来没有坐过火车,陌生和恐惧压着她,她盯着窗外试图找到一颗星星,火车外忽然传来吵闹,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跑了进来。

精致的黑色裙子外边罩着一身棉衫,轻轻跑过他们的时候,大叔手伸出来试图摸一下,被那女孩劲直拍开,女孩明明在跑,半回头的笑显得张扬又傲然。

女孩跑到了车尾,从她努力仰头看见的视野消失了。

同一桌的人,开始用陈宝听不懂的方言笑闹着,推挤下,她整个人几乎找不到借力点,脚落在墙面上,手指紧张地扣着书包。

劣质的烟,燃出呛人的烟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里边。

她身体不算得上太好,整个人呛了起来,烟雾之中几乎要紧贴在墙边,几乎像一张咳废的纸。

整个人贴在墙上,小脸呛得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隔壁的几个男人看着她猥琐地笑了起来,陈宝努力给自己打气,可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凶他们会不会被赶下火车呢。

如果没有这趟火车,她该怎样才能去到别的地方,她没有第二张票去见妈妈,她只是个很渺小很不重要的人。

她没有资格跟别人抗争,因为没有人会护着她了,连妈妈也是,这就是她的生命意义,很短暂也很普通。

火车外的喧闹渐渐远去,耳边的笑闹变本加厉,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从坐着变成站起来,被大叔的腿拦在,卡在桌子,后背几乎要黏在墙上边,变成了罚站的姿势。

周边的人偶尔看过来,都是冷漠的眼神,看过来如看热闹一般,然后又淡淡挪开,倒在列车的座位上眯上眼。

陈宝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试图从座位里出去,那条腿反而将她卡着更紧些,她小声抱着书包给自己打气,“陈宝勇敢些。”

可是下一秒,她脸通红,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垂下眼睫,羞耻委屈充斥在心脏。

视线里那条沾着灰的毛裤腿忽然被踩住。

陈宝错愣抬头,是那个黑裙女孩,抬着带短跟的靴子死死地踩在上边,然后扬了扬下巴,“挪开。”

车里人看了过来,同桌其它男人开始骂骂咧咧,女孩没有搭理,冷冷地瞪了一眼,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座位里拉出来。

女孩把她带到了列车右边中间的桌子,把她摁了下去,先冷冷地凶了她一句,“怎么不反抗。”

陈宝垂着头低声道,“不敢。”

她还想问女孩名字,但是不敢问。

女孩酷酷地,“下次骂回去,记住了吗?”

陈宝乖乖点头,“嗯。”

这位置应该是女孩票的位置,女孩没有坐,把她放在这就转身走向了车尾,

位置边是个行李很多的阿姨,她真的不会跟陌生人相处,她害怕不敢坐在这,于是跑到车厢的最后边。

陈宝四处看了眼,才找到女孩,女孩半撑着头,坐在堆积的巷子里,她默默蹲在旁边。

女孩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干嘛不坐在那。”

陈宝抱着包抬眼看她,总觉得说不敢会被凶,又不敢骗她,只能小声地说,“想跟你坐在一起。”

“哦。”

女孩披散着的头发像是绸缎一样,昏暗的光下很亮,像是跟她完全两个世界的人,肤色白的发光,穿的精致又好看,像个精致的公主。

怎么会蹲在这呢,陈宝不解,女孩忽然抬眼,瞳孔很黑看了她一眼,她连忙低下头。

“嘁。”女孩莫名笑了下,“胆小鬼。”

陈宝脸红了,就这样蹲在她旁边,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你回位置上去坐着吧。”

“我不回去。”女孩忽然挨近她摁了下她的肩,“坐下。”

她赶紧乖乖坐下,女孩又笑了笑,“我不回去。”

她轻笑起来有一种独特的张扬,压下声音说,“我在躲人。”

可她却看起来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带着神秘感,真的很像个漂亮公主。

然后公主略带嫌弃地擦了擦纸箱子,闭上了眼,很累的样子,陈宝连忙捂紧嘴巴。

公主拍了拍脑袋旁边,拍掉灰尘的箱子,说,“睡。”

陈宝顺从地挪了过去,眼睛却左右紧张地看来看去不敢睡,火车上光线昏暗,好像没有好人的样子。

她趁着公主睡着默默地把包放在她的脑袋下,让她更舒服些,然后默默蹲在箱子外面,就这样保护她。

下一站快靠站的时候,公主忽然醒了,提着困倦的脑袋从箱子后冒出头说,把箱子推一推。

箱子和箱子间有个不宽的缺口,她刚刚原本也躺在里面。

她没问理由,乖乖地背靠在上边使劲推箱子,把那间隙合拢,然后就默默抱着膝盖,靠在了火车座椅后边,盯着箱子,希望能够靠视线保护她。

这样的她还是有作用的吧。

可是很快这种想法就破灭了。

靠站的列车轨“嘭”的一声合上,一群黑色衣服的人上了列车,找了一圈,最后扒开了箱子,箱子被推倒在地。

纸箱后的公主齐刘海垂到眉,仰起头唇很红,忽然很讥讽地夸赞了一声,“你们找到我了。”

黑衣服的人围住公主,她顺从地站起来,然后伸手把包轻轻放回进她的怀里。

她问:“你要去哪。”

身边的黑衣人开始催促,公主冷冷喊了句,“闭嘴。”

陈宝才垂着头很小声地说,“京南。”

这一次公主眉眼一弯,笑的很甜,抬手摸摸她的头说“别怕。”

然后在一群黑衣人围绕下,走了出去,陈宝抬头从座位后边探头望,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有些难过,乖乖爬回箱子边。

火车窗被敲了两下,陈宝先是害怕地缩了一下,过了一会没了动静。

她才小心挪过去看了一眼,窗上画了一朵笨拙的小花。

陈宝开心地笑了笑,又有些担心地望着窗外,公主的手会脏吗。

她们还会再见吗?

她不敢多想,站起身乖乖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箱子搬回去,复原成最开始的样子。

离上一次见面好像过了很久,其实又好像没有。

陈宝走在路边,手攥紧书包带。

她好怕这个仅有的属于自己东西坏掉,只能手用力地抓紧带子,希望这样可以用的更久一些。

她最爱的粉红色兔子早就不见了,上边多了很多伤痕,她根本保护不好自己的自己,也保护不住书包。

陈宝只能爱惜地摸了摸,走过街角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她根本就没有伞。

只能匆匆忙忙跑到便利店旁,躲在雨檐下,等雨停。

背在背后的书包忽然被扯了下,她很警惕地说,“不要打书包了。会坏的。”

身后的人跳了出来,把手上的饮料递给她,是公主。

陈宝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敢看她了,连忙挪过视线,也不敢接水,把书包取下来遮掩在怀里。

公主低声笑了下,“胆小鬼。”

把水拧开,把她的手拉过来,将水放进她的手里,“喝。”

陈宝条件反射地立马喝了一口,不敢犹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喜欢她,她就那么令人讨厌吗。

喝了一口,她把水攥在手里,就被拉着转过了身,公主轻轻握住她的手抬起来,语气又很凶,“这是怎么弄的。”

她的整只手都是青紫未化的淤血,上边还有一些新的小伤口,有一些破开皮,像是蜈蚣爬在上边,都是被同学伤的。

陈宝不敢多说,她已经习惯麻木,开始自我欺骗了。

她怕公主听到生气,更怕她失望,她只能头低的更低些,“摔的。”

公主的手雪白干净,指尖像是粉嫩的贝壳,提起了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摸了摸她脖子上的伤口,语气很冷,“说实话。”

她被迫仰起头,越过公主的肩,只能看到玻璃上反映的影子,狼狈又灰扑扑的。

她带了哭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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