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眯缝了眼睛,目光停留在这份艺术品的设计者身上,正好那个女孩子也一直在往这边瞧,看样子是在找周衍卿。程旬旬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的目光扫过来,程旬旬忽的搭上了周衍卿的手。转头堆满笑意的看着他,说:“这句话我十分赞同,要不然我也不会成为周五太太了,就是托了你这双眼睛的福,我才得以站在你的身边,我喜欢你这双慧眼。”
她笑眼盈盈的看着他,笑容里透露着一种幸福感,还有一丝丝爱慕之意。周衍卿微挑了一下眉梢,说:“你这究竟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自己?”
“你我有什么区别吗?夫妻本就是一体的,我夸你即是夸我自己,你骂我即是骂你自己,你要如何区分?”她说着余光望了那个女设计师一眼。人家也还算识趣已经转开了头,至于心里在想什么,程旬旬没兴趣知道,也不用知道。这事后会如何,得看这女设计师的自知之明。
她松开了手,顺手拿过了桌上的鲜橙汁抿了一口之后又放了回去。
晚宴结束,周家得了个大满贯。所有的拍卖物件统统由周家的人拍得。其他任何人的叫价。等于说是在哄高价钱。比如说最后一件压轴作品,据说是古董来的,一幅水墨画,装裱的非常精致,听说是老太太自己拿出来的物件。本身也是从其他地方拍回来的,花了不少银子。
老太太一直珍藏的宝贝物件,这幅画的起步价就很高,竞拍的过程中,唐仕进也叫了两次,但差价不大。经过前面几轮的竞拍,在场的人也都了然这次是周家的主场,他们这些也不过是陪衬。钱由他们来出,好人慈善家也由他们来做,花钱买名声,以此来掩盖晚宴前夕的流言蜚语。
周家在商场上属于龙头企业,在场的人多数同周家都是合作关系,远近亲疏都有,以周家如今的地位,谁不要买他一个面子,自然是不会乱叫价。竞拍价均在合理范畴之内,一般不会出现恶意叫价的行为。
然而,这幅画最终被叫到了千万,周景仰回头看了一眼同他叫板的人,那是个中年男人,迎上周景仰的目光,还抬手示意了一下,算是一种无声的招呼。周景仰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但也还是礼貌的报以一笑,旋即侧头看向了窦兰英,问:“这人是谁?”
窦兰英顺着他刚刚看过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心微微的皱了皱眉,这次邀请了那么多人,她自然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邀请名单大部分都是基金会的人弄的,她不过是最后扫了一眼,觉得没问题就签字让下面的人去做了,还有一些具体事项她后来就交给了容萍去做,程旬旬的事情多少有些影响她的心情。
基金会去的少了,很多事情还是容萍回来给她汇报总结的。她看了好一会愣是没有想起来那人是谁,便反问了一句,“不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吗?”
周景仰又回头看了一眼,笑说:“若真是生意场上的人,那必定不是朋友了,是朋友会让你多花一千万来买这一幅画?”
“怪不得别人。”窦兰英倒是没多想,在场的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朋友,她心里有数。就算有人诚心想让他们周家多掏钱,那又如何?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最怕是出了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话音落下,窦兰英就准备上台致辞了,这场慈善晚宴算是圆满结束,除了开场出了点岔子,其他也算是完美。
第二天,程旬旬抱着周衍卿花了百万买回来的艺术品在家里转圈,不知道该把这充满了艺术气息的东西放在那里。周亚男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像个没头苍蝇一下,拿着东西转来转去,嗑了两颗瓜子,说:“你不如先把它放在这里,想好了要放哪儿再搬过去不就好了,这么一直捧在手里,小心摔了。”
周亚男就是个乌鸦嘴,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砰的一声,真摔了。不但摔坏了艺术品,连带着地板都给摔凹进去了。
程旬旬斜了她一眼,说:“你看你的乌鸦嘴!”
周亚男甩下了手里的遥控器,赶紧过去把摔成两半的艺术品从地上拾了起来,正好电视上开始播放昨晚周家昨晚举办的那场慈善宴的新闻。两人一时停了话头,转头齐齐的看向了电视屏幕。
这一次,安盺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关于周家善举的报道被大幅度减少,侧重报道的便是晚宴开始之前在红毯前头的那一场闹剧,还有江如卉自杀的事儿。江家的人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江如卉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疯疯癫癫的,不似正常人。
这还是出事之后,他们周家的人头一次看见她的样子,真想不到竟然是在电视上,而同样被捅了一刀的周衍松看起来就没那么可怜了。他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的照片,那模样实属惬意,全然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由此便被实打实的扣上了抛妻的罪名,周家被冠上了假仁假义之名,甚至于连慈善基金会都遭到了质疑,从周家长子因妻子疯癫而抛妻的话题,又引申到了江氏建材的事情上,而江家对这件事的回应模棱两可,引人猜想。
周景仰在办公室大发雷霆,臭骂了公关部经理一顿,裕丰的声誉遭到了严重影响,新闻一出,各个部门开始对裕丰进行了彻查,其中有几项建筑工程被迫停工,这种工程停一天便是损失。
然而,周家的反驳被江家出示的一纸精神鉴定报告给给打的哑口无言,越是辩驳这假仁假义的头衔便扣的越死,舆论一边倒的倾向弱者,甚至有阴谋论认为江家建材的后台就是周家,在制作材料上偷工减料降低成本必然也是周家的主意,事情一经曝光,江家不过是周家拉出来的替罪羔羊而已。
当然,这种阴谋论调被周家的一纸律师函给压的没了声音。以周家的势力,再加上安盺的手段,自然能把这些个新闻适时的压下去,可越是打压的厉害,反倒是坐实了这些个报道的内容。当然他们在压制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公关洗白,可惜这个世界上仇富的人多,越是洗白骂声越多,黑心商人的帽子算是彻彻底底的被扣上了,谁还会记得你做过什么好事儿,捐再多的钱也成了应该,甚至于还有声音嫌弃他们狷的数目太少。
这年头键盘侠太多,你有钱你便是应该,这样的观念似乎根深蒂固。
临近过年本应该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然而周家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状态。
江老站在病房的窗台前,江如卉的状况已经渐渐的好了起来,她的头部遭受了严重的撞击,脑子里有淤血,所幸没压着神经,除了时常会觉得头晕恶心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反应,身体多处骨折,还不能动弹,得在床上躺好一阵子。
这会江明正在同她说话,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兴奋和愉悦,他说:“这就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家想好,必须先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等江家好了,周家才能好。如卉,这楼你是跳对了,现在周衍松也没法子跟你离婚了,就算之前那故意伤人的罪名,也跟你没关系了。他们周家想用这种阴损的招数跟我们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江如卉扯了扯唇角,只觉脑子一阵晕眩,旋即便闭上了眼睛。江明还在滔滔不绝,然而江如卉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江老转身,见着江如卉苍白的脸色,出声道:“江明,让如卉好好休息,你跟我出来一下。”
随后,两父子便出了病房,江明说:“爸,你就放心吧,我们江家不会就这么败了的,一定会起死回生的。”
“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搞的?”
江明想了想说:“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爸这个你就别多问了,总之公司的事情我会全力以赴的,我不会让公司就这么毁在我的手里。现在是个机会”
江老笑了笑,说:“什么机会?你现在是被人当枪使了你都不知道,你千万别告诉我如卉跳楼也是你的主意,你就不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只是二楼”
“只是二楼?”江老爷子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那你去给我跳一个试试看,如卉是命大没有伤到要害,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看你要怎么交代!我虽然也很希望江家不倒,但如今的情况你还看不出来吗?江家如今已经走进死路了,想要起死回生谈何容易。”
“周家可以,只要周景仰出手一定可以的。”
“我现在再问你一次,这些事情都是你搞的吗?包括新闻舆论,统统都是你的意思?你告诉我,哪家媒体那么好心还愿意帮你做事,你来告诉我。”
江明沉默了。
江老爷子笑着摇头,说:“江家败落是注定了,江家的败落能伤周家几分,就看你怎么做了。你真觉得用这种方式周景仰就会出手相助了?相信我,他会以更狠的手段让江家再无翻转的余地,当然我们江家本来就已经无路可走了,最终势必要宣布破产。”
“可你现在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得罪了周家,反正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再大的风浪我也经得住。再过几年,两腿一蹬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你们不一样啊,你们还要生活,你现在的行为是在给自己给你的两个妹妹切断了所有的后路,你知不知道!”
“不会的,爸。人家答应过我,如果结果不如意,也会给我们一条后路。周家做事一贯心狠手辣,就算我们不这么做,他们也不会对我们伸出援手的!甚至还会踩我们一脚,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我们好的时候一声一个亲家,败落的就是这副嘴脸,都说买卖不在仁义在,如卉嫁到他们家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呢?”
“爸,你是没见过前阵子如卉的样子,嘉树死了对她就是个打击,结果那个劳什子的程旬旬又干出那种勾当,最好笑的是他们明明是受害者,结果所有的好处全让那周五爷和程旬旬占尽了。如卉无可奈何也忍了下来,谁能想到我们江家一出事,周家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如卉!这不是恃强凛弱是什么!”江明冷笑了一声,说:“那人说的很对,周家的人都是豺狼虎豹,吃人连骨头都不吐,总归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要烦的是要他们,好好尝尝被咬的滋味。”
江明缓和了语气,上前搀住了江老爷子的手臂,低声说:“爸,你忘记这么多年周家在我们身上占的便宜了吗?生意上我们一直容忍退让,给足了颜面和好处,可如今呢?我们得到什么了?人人都以为我们跟周家结亲,好处都给我们给占尽了,别人不清楚我们父子还不够清楚吗?”
老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江明看的出来他已经有些动摇了,便再接再励,“爸,你放心吧,这一次我很谨慎,我给我们留足了后路,我跟那人是签下协议的。周家若出手动了我们,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他要敢动,这苦果就由他来吃!”
老爷子看着江明坚定的目光,便没再说话,眉头皱的很紧,终归这心里也是有一口气的,不单单是生意上,更多的也是为江如卉的事儿。
周家做了所有该做的一切之后,便不再理会媒体的报道,对此进行了冷处理。媒体现在还是小事儿,现下有问题的是政府介入的问题,因此近一段时间,周家的男人少不了对有关部门的人请客吃饭。
周家在政界也不是没有人脉,但政界的情况相对也是复杂了,有些人与你交好,但有些人并不,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偏偏这一次周家是招惹了道不同的人,那自然是没有颜面的。
不过据说这人跟孙傲的关系不错,但孙傲跟周家没有关系。不,也不是说没关系,关系还是有的。
程旬旬不小心砸坏艺术品之后,周衍卿到至今还未察觉,因为他忙,慈善晚宴结束之后,周家上上下下都忙。对于这件事,程旬旬只在电视和报纸上跟进了解,周衍卿不跟她说这些,当然也没有时间跟她说,两个人连着几天,说话总共都不超过十句。
好不容易有时间回来吃饭,周衍卿不愿说公事,程旬旬善解人意也就不提,只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大多数情况,她还是从周亚男的嘴里听来的,就比如孙傲这件事。
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各个单位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放假,裕丰集团虽说正面临着危机,但这年还是照过,假期也还是要按照规定来的。
程旬旬将那摔成两半的艺术品放在了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就放在电视机的旁边,一眼就能看到。程旬旬上了个厕所出来,便看到周衍卿双手抱臂,站在那件艺术品的跟前,面容严肃像是在欣赏,甚至还有点入迷。
程旬旬过去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的一点一点的擦干手上的水渍,弯身坐在沙发上,欣赏着他欣赏一件残次品的样子。
然而,过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很明显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那件残次品。
“好看吗?”程旬旬问。
周衍卿回神,说:“还行。”
程旬旬不由噗嗤一笑,“哪儿还行了?周衍卿我发现你在艺术方面的造诣越来越高了。”她这话打趣的意味很浓,周衍卿自然是听出来了,但他依旧没有发现那残次品有什么异样。
转身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见着她满是调笑意味的眼睛,不由眯起了双眼,又转回去看了看那残次品,这会终于长眼了,“程旬旬你干嘛了!”
“没干嘛啊,我就是给这件艺术品加工加工,让它看起来更美好了一些,你刚刚都说还行了,这说明我干的漂亮,你不觉得吗?”程旬旬说的一本正经,并且还一副我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好事的模样。
周衍卿看着那变成两半的废品,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刚刚看了那么久竟然一直没有看出异样来,也真是白长一双眼睛了。他哼哼的笑了两声,说:“两百万的东西,你就这么给砸了,好样的。”
“嗯,谢谢夸奖,也就只有独具慧眼的你,才看的出来我的艺术。”
周衍卿斜了她一眼,“人家也没做什么,看你这小气的样子。”
程旬旬只眯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至于周衍卿嘴里那句没做什么是假话,程旬旬知道那女人干了什么,一件艺术品而已,需要售后吗?她想应该是不需要的。
笑闹过后,程旬旬便收敛了笑,侧目看了他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周衍卿说这句话的时候,低垂了眼帘用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旋即转过头对上了她的目光,说:“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去周宅,但今年过年也逃不开,你算是新媳妇,在周家的第一个年礼数方面还是要周全。”
“你刚刚想的那么出神,就是在想这个?”
他只微微的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程旬旬说:“可是我以为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开口,我并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更不是任意妄为的人,你说出来的话我何时反对过?”
“那你便当我考虑的太多好了,明天就回周宅,没意见吧?”
“没有。”程旬旬对着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主动提起孙傲的事儿。
隔天下午,他们便回了周宅,连带着徐妈一块。路上经过商场的时候,程旬旬专门叫停了车子,三个人便一块在商场内转悠了一个下午,买了一大堆礼物,均是按着每个人的喜好购买的,并以程旬旬的名义送出去。周衍卿说这是当好周家媳妇第一步,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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