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平素的静谧现如今已经是阴森森的场景,跟白天不大一样的妖怪成群结队往外走,常有些戏台上冤鬼形象,吐了鲜红舌头的女人,脸色青白。披麻戴孝的男子,我小心翼翼,屏息凝神的从他们身边经过,装作一副甚么也见不到的样子。
前方却又个断胳膊少腿的怪人,正横躺路上,我犹豫起来,是装作看不见跨过,还是小心为妙绕过呢?
想起李绮轩那句“万勿冲撞”我决定绕过去。
可偏偏这怪物却瞧我一眼,居然悄无声息的跟在我后面,一路随我往烟雨阁去。
夜色深重,路上又寂静无比,我毛骨悚然的踮起脚尖快走,这怪物偏生紧追不舍。
虽说是炎炎夏日,我还是全身浮起一层冷汗,这怪物,是看出我能见到它。想吃了我么?
到了烟雨阁,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侧头假装不经意往后一望,那怪物果然伸着长舌头呼呼的在我身后徘徊。冬每斤技。
烟雨阁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我赶紧钻进门去,由窗子往外偷偷一瞧,那怪物一副扫兴的样子,想进又不敢进,只好退回去了。
想必这怪物也害怕人多热闹,我自是松了一口气,往里面走。
尚在前庭,且听见一阵子吵嚷声,男男女女一群人正围成一团。声嘶力竭喊着的,听着倒像是瓣儿的嗓音,我疑心又是瓣儿兴风作浪,便往人群里凑过去。
果不其然,只见瓣儿仰面八叉躺在团花地毯上,手脚舞动,嚷道:“我可不要活了呀!那公子玷污了我的清白,叫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怎生做人呦快来人瞧瞧这负心汉不知心肠是黑是红”
有人欺凌了瓣儿?我心下好奇,赶紧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做出这番大事业。
只见瓣儿虽躺着,圆滚滚的手犹紧紧抓着一个公子的衣角,这公子周身绫罗绸缎,端的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那公子神色慌张,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居然还有惠甜。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忙四下找熟人,正巧看见鸾儿往嘴里丢了一颗话梅,正和秋儿一起笑着瞧热闹呢!我忙挤过去,问道:“姐姐们,瓣儿姐姐这又是怎么了?那公子是谁人?惠甜怎生也混在中间呢?”
鸾儿和秋儿对望一眼,两人不由得捧腹大笑。鸾儿怕噎着,直拿出手绢把话梅吐出来,秋儿则笑的直弯腰揉肚子。且笑够了,鸾儿道:“你瓣儿姐姐啊,这次可真真的钓到金龟婿啦!”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那位狼狈的公子,问:“可是那位么?”
秋儿点点头,笑道:“你可不知道,这烟雨阁,眼见着要有喜事。不晓得那公子何时三媒六聘,将你瓣儿姐姐娶走呢!”
我忙催她们讲:“姐姐快快讲来,梅菜听的直心焦。”
鸾儿收了笑,道:“这位公子姓崔,家里颇有些钱财。本是以前瑞霞姑娘的恩客,瑞霞姑娘没了的时候公子出门做生意,碰巧没在。这公子得了瑞霞姑娘的悼信儿,禁不住想念,过来睹物思人,不想走过前庭,刚好遇到惠甜,那崔公子想问问惠甜瑞霞姑娘葬在何处,想凭吊一番,谁想到惠甜正犯了疯病,一头把崔公子撞出去老远,可巧瓣儿出来寻富贵恩客,正倒在瓣儿身上,瓣儿哪肯放过,哭喊清白被玷,嚷着要崔公子娶作夫人,崔公子哪里肯应,这瓣儿这不也撒起泼来,围了这么些人,倒也不怕丢脸。”
只听瓣儿还在叫嚷:“我这颜色人才,哪点配不上你,我犹不怕埋没自己,你倒不应,可知皇子贵族,都不入我的眼,你一个区区少爷,走了这等好运,还推三阻四?大家来评评理呀,这公子占了我的便宜,就想一走了之,我本想忍辱负重,打落牙齿肚里吞,嫁便嫁了,这公子偏生眼高过顶,可教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办哟!”
崔公子面如土色,忙拖过惠甜挡在身前:“这位姑娘,不才当真并非有意冒犯,实属这位姑娘撞了不才,不才哪里敢对姑娘心怀不轨呢!撞人的姑娘,你且替不才说一句罢,只当救救不才!”
惠甜直勾勾盯着瓣儿,倒像是看傻了眼,瓣儿看惠甜神色,知道多说无益,不由也泄了气,一骨碌从地上起来,一把拨开惠甜,道:“没得碍事!没有了你,莫非公子就不会瞧上我么?”
瓣儿力气大,惠甜登时被推到墙上,脑袋直磕的“砰”了一声,我看惠甜那样子,不由的冲进去扶起惠甜,对瓣儿道:“瓣儿姐姐,你怎生推人呢!”
瓣儿翻了个白眼,道“她一个傻子,横竖脑子已经坏了,撞她一下又怎样?”
我气的发抖,又不知道说甚么反驳,瓣儿掀起鼻孔哼了一声,谁料一转头瞧见那崔公子已然跑远了,忙撒腿追上去,一叠声要给自己的清白讨个公道。
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开了,鸾儿和秋儿赶紧过来帮我扶起惠甜,惠甜像是撞晕了,一双乌黑大眼睛眼神直散,鸾儿道“当心磕坏了脑袋,不若请先生瞧瞧。”便要帮我搀惠甜走,可是我转念一想,夜宵没送,鸳鸯姑娘那恩客也快到了,又须得人伺候,便谢了鸾儿和秋儿的好意,托她们帮我送夜宵,这惠甜虽说撞的不轻,倒能扶着走路,我便自行扶她去瞧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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