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大,却顿挫有力。

瞬间,便有余音低沉地在山间回响。

绿腰心里一颤,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便迅速地掏出匕首,刚要走出去,却听见一个女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你好大的胆子,深更半夜地闯到慕府里来,还敢质问别人?”

翠姑提着裙摆,慢慢地拾阶而上。

冷风里,她的身影显得格外萧萧。

“你是谁?”黑衣人的脸隐在黑色面巾的背后,只露出一双不动声色的眸子,那眸子并不因她的突然出现而有半点惊慌,反而迎着清冷的月色,显得异常沉稳。

“我是谁跟你说不着。”翠姑的袖口里突然弹出一柄软剑,直朝那人的喉咙刺去。

“哼,在下只是好奇这山上会有什么珍稀药材,没想到却是如此不起眼的四味子,你又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黑衣人后退一步,避开突如其来的剑锋,扔掉手里的药草,也从腰间掏出短刀迎战。

两人且战且远,最后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刀剑碰撞的声音。

那株四味子就落在了绿腰的脚下。

她上前捡起来,放在手里把玩着,这样的四味子处处可见,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药材,充其量也只不过民间偏方里用来治疗牙痛什么的一剂普通草药而已。

只是眼下天寒地冻,别处的四味子早就枯萎,可是永定侯府后山上这处泉眼处的小片药田,却依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长势,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她见翠姑和那人已经不知去向,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山泉处,见那石缝里流出的水竟然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心里才恍悟,原来这是个温泉。

温泉处有一块四四方方的药田,里面种着川乌,紫苑,黑三棱还有手里这株不起眼的四味子,都是很普通很常见的药材。

唯一让绿腰感到纳闷的是这块药田株苗之间种植的并不规则,似乎很是随意凌乱,她提着裙摆,蹲下来细细观察,片刻,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块不起眼的药田,竟然用川乌,紫苑,黑三棱摆成了一副八卦图,而那些四味子之所以也随意地点缀在其中,无非是掩人耳目,让人轻易看不出这幅图而已。

是巧合,还是刻意?

绿腰皱起了眉头,摇摇头,便从怀里掏出一支冷烟花,随手抛向天空,夜空里顿时响起一声类似夜猫子的声音,那声音很是逼真,在四下里依稀回响。

少顷,一个黑衣人迅速地出现她面前,行跪拜礼:“少主。”

“事通,你去看看那个药田有什么玄机?”绿腰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只是这声音跟她整个人有些违和。

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万事通起身应着,站在药田边上细细端详了一番,神色激动地禀报道,“回禀少主,属下曾经听说,化骨草的种植很是诡异,也知道大体过程,只是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眼下,看了这药田,属下顿如醍醐灌顶,少主您看,摆成八卦图的川乌,紫苑,黑三棱这三种药材在八卦图里相生相克,其药性早已经变得不同,而它们所产生的毒性全部被里面的四味子所吸收转化,所以,这里的四味子实际上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化骨草。”

化骨草,顾名思义,所提炼出的药,就是化骨散。

幽州土司乌尔瓦就是死于化骨散。

由于乌尔瓦在幽州名声很大,所以他的死,西域那边的人也知道,自然黑市上的人都知道。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绿腰低笑了一声,继而又皱眉问道,“既然这里有化骨草,那么为什么永定侯府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她知道,整个永定侯府都用这泉眼里的水。

她可不想她的慕郎有事。

“回禀少主,化骨草若是跟这三种草药的药性一起融入水里,毒性便会相互抵消,所以并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危害,再者,这化骨草提炼成化骨散的过程相当复杂,却轻易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再说化骨草本身的毒性并不大,既是偶尔误食,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也正是化骨散的神秘厉害之处。”万事通越说心里越亮堂。

“哦。”绿腰转过身来望着夜空笼罩下的永定侯府,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违和的男音再度响起,“想不到慕郎身边的那个翠姑竟然懂得化骨草的种植之术,可见她并非良善之辈,你去查一查,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万事通毕恭毕敬地应道,继而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少主,既然天山雪莲已经送到,咱们还是回西域去吧!”

说着,他表情复杂地打量了一眼少主的着装,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绿腰自然不是少主的本名,他其实姓吕名尧,是西域两大帮派之一铁血盟的少帮主,唯一让人纳闷的是,他从来不以真身示人,总是扮成女子的妆容出没,久而久之,除了身边的几个心腹之外,好多帮里的兄弟都知道绿腰而不知道吕尧。

因为此事,老帮主气得中了风,躺在床上已经有年头了。

另外还让他们感到尴尬的是,那就是他们的少帮主喜欢上了永定侯府的世子慕云霆,并且严令他们几个,那就是永远不准让慕云霆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依帮规论处。

实际上,任何发现了他真实身份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所以,每当帮里有兄弟莫名奇妙地死去,心腹们只好装傻默认。

其实不用叮嘱,他们哪敢泄漏少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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