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掌櫃剛剛跟高絕硬搶棺材,沒想到對方的力氣居然那麽大,拿棺材比拿個小木盒還輕松,當下把他閃了個空,差壹點兒就摔個大馬趴。站穩之後,他又忙不叠地小跑著追楚悅。

楚悅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擺擺手說:“景掌櫃留步,我不過是個小丫鬟,可不敢讓妳送,快請留步吧!”

景掌櫃攔住她,慌慌張張地說:“我店裏也收購上等棺!價錢好商量,我也出得起高價的!”

楚悅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只是不說話。

景掌櫃咬咬牙,壹手比個二,壹手比個五,豪闊地說:“二百五!”

站在後面的楚心聞言“撲赤”壹笑,見景掌櫃和楚悅壹起回頭看她,嚇得她連忙捂著嘴說:“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妳們繼續!”

楚悅抱歉地對景掌櫃說:“真對不住,我也只是個跑腿兒的,不敢做主談價格的事。我家夫人說的板上釘釘的價格,如果被我給擅自改了,那我回去後可吃罪不起。賣不成棺材,最多就算我辦事不利;減價賣了棺材,萬壹我家夫人發怒,我……”

景掌櫃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壹臉的恨鐵不成鋼,勸道:“呀呀,妳這小妹妹怎麽這麽軸呢?價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做了幾十年生意,還沒聽說過有談不攏的價兒呢!況且,妳家夫人也是個知道行情的內行人,這壹則棺材被用過壹回,有個折舊費;二則妳們把枕木被卸走了,我要重新選木,重新設計花樣,重新雕刻鏤花,做壹個跟棺材相配的新枕木,這些都得從妳們說的三百兩銀子裏刨出去。就算是妳家夫人本人在這裏,也得允許我們買家議議價嘛!”

楚悅猶豫地咬住下唇,神情似乎有所松動。

景掌櫃壹看有戲了,進壹步地說道:“既然剛剛另壹個小道姑師傅笑話我給的那個價不好聽,那我就給妳再添十兩——二百六十兩,六六大順!行不行?”

楚悅頓了壹下,期期艾艾地說:“這個,我也不知道啊……這樣子好了,我讓高大俠帶著棺材先住在客棧,等我回去問問我家夫人,若是她同意了,那我明天再來找妳好了……”說著又要往門外走。

景掌櫃忙上前又是壹欄,氣得連跺了兩下腳:“等等等等呀,呦呦,我的小姑奶奶呀!這大清早的,妳這麽急慌幹什麽?要是妳還嫌少的話,咱們可以再談嘛!妳說妳這小姑娘,連議價都不會,妳家夫人怎麽會派妳來啊?我店裏壹個掃地的夥計,都比妳會做生意!妳想想,妳們住客棧不也要花錢嗎?妳們雇的那個大俠保鏢,多雇壹天不也要多出壹天的錢嗎?那兔兒鎮的客棧裏人又多又雜,不是我嚇唬妳,那裏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這麽貴重的東西放在那裏,萬壹有個什麽閃失,即使磕壞碰掉了壹點兒皮,那也是要掉價的呀!”

楚悅眨壹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歪著頭說:“掌櫃妳的心地真好,竟為我們考慮的這般周到。嗯……既然住客棧有那麽大的風險,那掌櫃妳再給個價吧,只要跟我們的報價差得不多,能讓我回去交差就行。否則,我們也不敢去住客棧了,只好雇上壹輛馬車,趁著天亮趕去揚州城找買家了。”

景掌櫃左手攥拳,重重搗進右手的掌心,露出壹個壯士斷腕的表情:“不二價,二百七十五兩!絕對不能再高了!”

“成交。”

楚悅這次也痛快地拍板定了價,扭頭去看門外,高絕頂著壹口棺材,壹雙黝黯的眸子正直盯著自己瞧,滿臉若有所思的神情。她笑著招手道:“好了別杵在那裏了,快擡回來吧,等賣得了棺材,咱們好去吃早點!我請妳吃豆漿油條!”

盯著眼前那個神態靈動活潑,眼底眉梢中有掩飾不住的喜色,還對自己這“殺神大將軍”呼來喝去的小丫頭,高絕心頭的滋味莫名,有質疑,有困惑,有欣賞,有相見恨晚,還有……心頭悸動。

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的頭腦和膽識為要與年齡完全不符?她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才能?她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她會喜歡上什麽樣的男子?

她現在才十歲,已經是玉雪清顏,初有傾城之色了,再過三年五年她會變成壹個什麽樣的絕代佳人?

高絕是皇帝的心腹愛將,常年都在禦前行走,閱遍了瓊姿花貌、粉妝香錦的後宮美色。皇帝的後宮收藏了天下間多少姿容絕色的女子,卻沒有壹個女子能讓高絕如此關註,不能挪移開自己的目光。那些女子不乏環肥燕瘦的,風情萬種的,弱柳扶風的,清冷孤傲的,卻沒有壹個像眼前的女子那樣的,就像……就像迷霧重重之中的壹輪新月。

在楚悅的催促聲中,高絕把棺材重新扛回棺材鋪。景掌櫃鉆進賬房片刻,拿著幾張銀票和五兩碎銀,樂顛顛地遞給楚悅,說:“小妹妹,妳點壹點,二百七十五兩!”

楚悅接下點過,收進壹個土杏色錢袋裏,笑道:“齊了,那我們告辭了,景掌櫃留步吧,不用送了。”轉頭對高絕和楚心說,“事情已經辦好了,走,去市集上逛壹逛,那裏全是小吃攤。”發現高絕的目光還是吸在自己臉上壹樣,她好笑道,“高大人,我臉上開花啦,幹嘛這樣盯著我看?”

高絕轉身大步走出棺材鋪,負手看向路邊啄食的壹只麻雀,背對著楚悅問:“段曉樓的事,妳為什麽沒有答應他?”

“意思是……段公子是好人,我是惡人,他要的我給不起,我要的他給不起,”楚悅也去看那只在路邊低頭啄食的麻雀,輕輕壹笑,“有壹種好男人,讓女子見了他就想為他做媒,卻不會將他留給自己,高大人,妳猜這是因為什麽?”

“為什麽?”高絕配合地發問。

楚悅向落在後面的楚心招招手,對高絕笑道:“大人請見諒,我們兩個都是饑民,好幾天沒吃飽飯了,等大家填飽了肚子再告訴妳答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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