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跪,这群人光是听说话语气都知道不是什么好鸟,要是她,那是宁愿被打死,都不会跪的。

更何况,男儿膝下有黄金,单看陈墨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认怂的人。

“我要见她。”陈墨只有这句。

“她死了,永远的死了!你还不知道吧?!”

“告诉你,你下跪也没用,你做狗都没用!人死了不能复生,你跪了又怎么样,你也是我们眼里的可怜鬼!她也是,死得好,死了连骨灰都没有!”

里头声音忽然变得混乱,起初是说话狂妄的那人的惨叫声,再是棍棒声,光是听声音都听得出场面乱了。

孙鹤说:“听人说,那时候陈墨像疯了似的,见谁就打,见谁就咬,像痛恨至极。那种程度,也不亚于别人说他的那句疯狗。”

楚怜撑着头往侧边靠,视线依然淡冷。

紧接着又是豆大的雨声。

漆黑一样的雨夜。

雨很大,天际浓得像墨。

他在雨中嘶声痛哭。

楚怜还没听过一个男人哭,像这样,嚎啕,呜咽,带着恨意,又那么悲伤。

听得人情绪都跟着渲染。

录音结束了。

她情绪终是有了波动:“他哭了?”

“是,听说是在那个女孩死的位置。”孙鹤说。

“他喜欢过的一个女孩。”

楚怜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什么。

“他以前吧,确实挺惨的,那女孩死了他也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他找了好多人,给人跪下,为她做了很多事,结果那个女孩死了,他在那里跪了一夜,后来被朋友带回去的时候人都虚了,淋得差点去了半条命,从此以后也就像荒废了似的,没他这个人的消息了。”

“重度抑郁?也许就是那时候患上的。”

楚怜无声了许久。

问:“所以,他以前爱过一个人?”

“是啊。”

“那个女孩叫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傻的。”

“他们谁先喜欢的?”

“不知道,也许是那小姑娘,也许是陈墨。这些都过去好久了,以前的事,谁还记得那么多。”

楚怜哦了声:“这样。”

仿佛她此行的关注点不在怎么搞陈墨上,而是在他的私人感情上。

说不清楚这个感觉。

她还以为他对她算是挺特别的,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给她放水,怎么会说那些话。

结果,原来也只是玩玩,可能就是对她起了点意,稍微感兴趣,就戏弄一下她,就像他们过招时的,你去我来,表面调情罢了。

那种时候男人说的话可不能算数。

知道他这段过往,楚怜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儿。

也不知是因为这段悲情的故事,还是他对那个女孩那么深的感情。

她坐直了身,视线转向窗外:“不过说起来,他不是都抑郁了么,大概就是那六年是吧,那之后怎么又出了事。”

楚怜的手指在窗沿边若有所思地轻磕着。

孙鹤说:“这楚小姐你就不知道了吧,当时他是寂隐了几年,可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找去了仇家,听说就是害死那女孩的人,然后出了事。虽然人没死,但他到底是犯了事,进去了。可你哪知道,他去杀的那个人以前就是杀人犯,那场事件还牵出了几场案子,陈墨了解很多证据,由此减刑,出来了。”

“再者一个,人本来就不是普通人,那是陈家的种,陈家后继无人,要他回去传宗接代,这不回去认祖宗了,也有了现在他们传的什么太子爷。”

楚怜问:“再然后呢?”

“你认识谭良翰么?”

“嗯。”这个名字她在陈墨那儿听到过。

“裴先生生意上的伙伴,以前和裴先生关系好着,刚刚那段视频里,他在场。”

楚怜的视线随即落到黑了屏的设备上。

“再和您说一个吧,老费,他当年也在的,现在就这下场,马上就该是谭良翰了,他曾经可是这个圈子里的一把手,现在呢?”

楚怜那双冷淡的琉璃眸动了动,稍微染了那么点神色。

孙鹤道:“陈墨是回来报复了,可是有哪个资本家手上是干净的呢,如果我们不先解决他,就会反被他解决。”

他弯着唇笑笑:“所以楚小姐应该是懂的,我们,可都是一头的。”

楚怜听到这已没了耐性,随口应了声,直接起身走了。

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全黑了。

今天一整天都耽误在外边。

这座城市很冷,特别是冬天,那是仿佛要渗透到一个人骨头里的冷意。

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很怕冷的,以前是怎么取暖的已经忘了,反正初到裴家去的时候就是个冬天,她瑟缩着身子,裴厌居高临下地看她,就丢给她一条毯子。

后来,跟着他也就渐渐适应了。

冬天里喝啤酒,喝冰水,会客的时候要光着腿,光腿神器都是不能穿的,早习惯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可能是温度太低,也可能是刚看的那段录像,楚怜这会儿就觉得冷得不行。

她望着外头繁华的夜,脑袋里想的却是陈墨为了那个女孩向人跪下的样子,他哭着在雨夜里颤抖的样子,一帧一帧,如老电影。

楚怜甚至有些懊恼。

他在雨夜里好像喊了女孩的名字,只是声音模糊,她没听清对方叫什么。

她觉得自己对陈墨有些过度在意了。

一条疯狗而已,怎么就这么让人记心呢。

柯繁一直在外头等她,瞧见楚怜出来,兴冲冲地迎了上去,也把包递了过去:“怜姐,怎么样了?”

楚怜收起思绪,看对方一眼:“就去说了两句话,没什么。”

“是,我是说孙鹤那家伙,别看他表面随和好说话,狐狸着呢,随时把人给盯着,好像就他一个人忠心,别人都虚假似的,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

柯繁就是这样,每天乐呵呵的,什么都喜欢嘴上说两句。

楚怜没怎么听,就问:“东西呢?”

“您说那些资料?哦,已经搁您包里了,放得好好的呢。”

“嗯。”

“然后就是刚接到的消息,裴先生才回来。”

“他回了?有说要见我吗。”

“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敢打电话去问的,每次跟他说话都胆战心惊的,冒汗。”

楚怜思量着什么。

柯繁问:“那这些重要东西要现在去交了不?”

这些是重要资料,裴厌着急要的,也是楚怜这回的目的。

若是以前,她第一时间就交了。

可这次,她有些动容。

脑袋里又想到那个人。

楚怜觉得烦。

“暂时不了,先放我这儿。”

“好嘞。”柯繁是楚怜的人,自然什么以她为主。

柯繁去开车过来,楚怜就在原地站着,本来拿出手机想看看最近的消息记录,没想一眨眼的工夫,一辆加长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楚怜拎着包的手下意识往旁带,抬眼。

车窗滑下,裴厌坐在后座,里头是音响、红酒,奢靡的氛围,他戴着独属于斯文人的镜片。

他温柔地笑着,亲昵喊她:“阿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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