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唐渊舟往日的脾气,这人八成得缺胳膊少腿。但既是悄悄来的,自然不能闹出动静来。
让人知道他来了,只会让沈烟的状元更加不正言不顺。
那人因此捡了条狗命,唐渊舟懒得理了。彻底惹恼了他的,是沈家。
“滚。”
那人只好连滚带爬,总算保住了小命。
片刻后,唐渊舟又道“等等,滚回来——你们这群人,谁敢多嘴一句,让他人知晓朕来过,谁的眼珠子就不用要了。”
沈烟进去时,步射刚刚开始,他毫无阻碍地顺利拿到比赛资格,看着不少文官武将,都穿着官服坐在看台上,台下计分的、校验得分的......
天高云淡,旌旗飘摇。天光清浅却无热度,冷风吹散沈烟一头热汗。
突如其来的紧张。
唐渊舟自然不是真的不去看他比试,校场最中心最高处是独属于他的看台。
先前他身体极差时,考虑到他不能吹冷风,匠人改造成了包围结构,不再是露天的,因此很容易隐蔽。
沈烟入场时,场上人多而杂,无数仆从端着酒水瓜果,走上看台去服侍那些贵人,台下则是紧锣密鼓的准备比试,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都怕耽误了时辰,恨不得脚下生风直接起飞。
由此,也就无人注意沈烟容貌。
但当沈烟走上场去,沉下心来从容搭箭、拉开手中的弓弦,高束的马尾与衣袂一起在风中轻摇。
在座的文臣武将瞬间哗然。
这是......方暮越?!
沈烟第一箭射出,八十步开外稳稳射中靶心。
但众人连喝彩都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难以置信,仿佛是见了什么可怕景象。
方暮越......
唐渊舟站在暗处,也发觉了看台的情况,微微皱起眉来,不愿意沈烟被他人以各种心思揣测,或者报以异样目光。
但心知这是必然的,沈烟总要出现在众人面前,总要顶着这张脸的。
沈烟再次搭箭,拉开弓。他的手很稳,一箭射出再次命中靶心。
第三箭直接将第二箭从尾翼劈开。
第四箭、第五箭......
众人的注意力终于从他的容貌上集中到了他精妙绝伦的箭术上,看台上缓过神来,开始喝彩。
无论是刚刚压抑诡异的气氛,还是此刻喝彩连连,都对沈烟没有任何影响。
五项中,这是难得轻松的比试,他成绩远远超过对手们,瞬间站在了风头最盛处,成了最焦点的人。
唐渊舟喝了口茶水,嘴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淡淡微笑,看着沈烟飒爽英姿。
玉菀端着药进来,见皇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于是没有做声,不去打扰他的雅兴。
但唐渊舟还是立即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转过身去。
“陛下,您该服药了。”
唐渊舟虽已经不是当年那么弱不禁风了,但他本来就胃疼的几乎一宿未眠,又顶着寒风一路策马,此时确实难受的紧,只是心情实在太好,愣是不觉得多难忍了。
他到了现在也没吃一点东西,太医院听说了之后更是急得跳脚,玉菀恰好要来给他送早膳,也就被要求顺手送药过来,再好好跟陛下说说,龙体要紧,不可如此。
唐渊舟连着服了三碗药,早膳是吃不下一口了,玉菀本以为他肯定会不耐烦,没想到他却仿佛走了神,喝药的不是他似的。
喝完了药,也没有去取一旁碟子里的蜜饯,反而再次看向窗外,淡淡笑道“玉菀,你看沈烟怎么样?”
玉菀凑到窗前去往下看,见一俊秀的蓝衣青年正射出他最后一箭,劈开靶子上箭矢的尾翼,牢牢钉在靶心,引得一片喝彩声。
他身姿挺拔,嘴角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却又不得意忘形,也不假装矜持,放下弓来抱拳拱手,从台上走了下去。
“沈公子气宇非凡,一看便知不是池中之物......”
玉芷话未说完,沈烟恰好转过头,她看清他的正脸时,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如何?”
“箭术无双,容貌也是如玉俊美......”玉菀知道,不管他长什么样,这时候是还要使劲夸的,但她的嘴没有玉芷那般灵巧会说。
唐渊舟叹道“你这话说的真是勉强。”
“不不不,陛下,奴婢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真的!”
“你想说他长得像吧?像方暮越。”
玉菀早就知道皇上有个很上心的人,是沈家的四公子,是个外界号称“痴傻”的人,不被允许见人的庶子。
她以为是陛下只是同情他或者欣赏他的能力,却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这惊人的特点,他居然长得和当年的方大人这般像!
那是陛下恨之入骨的人,陈年往事玉菀知道的不详细,但她懂医术,也得到过来自陛下的确认——间歇的突发吐血昏迷不是病,而是他少年时中了毒。
她虽然不聪明,但侍奉唐渊舟五年,隐约也知道方暮越是怎么死的。
那么,陛下这些年难得有个能让他挂心的人,这人怎么会是长成方暮越那样?
莫不是要以他为替身,想之后去折磨他解气?
唐渊舟突然道“朕若是惹了他,要怎么哄?”
看来不是解气了,倒像是......
“您是真龙天子,有这份哄他的心,他自然不会生气了吧。”
唐渊舟道“若是他知道朕是谁,更......罢了,你不是个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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