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舞乐,这些时候听得多了,她不免都觉得脑袋疼,只是耳朵再吵,也没有心里乱。

她又碰倒了酒樽,摔在地上也是响亮,一时连面前弹奏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行了,下去吧。”她喝得也有些多了,半倚在座上挥了挥手,那些乐人如蒙大赦。

喾寅看着他们出来了便有意上前,见到一个站在队尾的抱琵琶的人朝着里面多看了好几眼,那脚步也像是舍不得,一时卡在门口。

就在那人下定决心不肯走,想要朝着半梦半醒的谢梓材走过去的时候却被一道力给全拉了出来。

他本恼怒,对上喾寅讥讽的眼神才闭了嘴。

“凭你也想做这个美梦?”喾寅的话实在难听,他隐约记得面前的男子也是商家大户出身,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到此处卖艺才能供养家中。

“机会都摆在面前了,我凭什么就做不得这个梦?”他也不屑喾寅的阻拦,他知道喾寅是浮游居里最得客人喜欢的,但也不觉得他配来教训自己。

“我就怕你被这个机会扎得皮肉不存。”喾寅冷笑一声叫一旁的小厮将他拉了下去。

琳琅远远看了一眼,走近听到他说的话,其实这话虽然难听,不过也是好心。

从来只有贵人将他们这些人当做玩物的,妄想攀上枝头的人,万中有一能有个好下场。不过是暂且在他们这儿卖艺的人,实在不必将自己摔到那个地步。

“看来他是明白不了的。”琳琅笑道。

“人要死要活的,不在我眼皮底下就与我无关。”他也甩甩袖子离开。

她向楼下望去的时候,即使有意不让人看出来,那双眼睛还是将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

柳行之有三天没来了。

虽然心中安定了很多,却也不免失落。她敛眉叹了一声才离开。

醉酒的滋味儿其实并不好受,压抑在心底的难堪酸涩会一点点翻上来,谢梓材手搭在案上,自己便枕在臂上,半眯着眼看着眼前世界免得混沌模糊。

隐约之间她觉得身后有人走来,身上就多了一件衣裳。可她不冷,甚至因为痛苦而出了汗,伸手就将衣服扯下扔到一边。

迷迷糊糊的她看到一个身影走来,瞧上去陌生得很,她闭着眼像是笑了,来这种地方,若不做些事,倒像是她无能了。

在那人将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就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拽,将人拽倒站在床边。

柳微之的后背撞在床榻边,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皱着眉没疼出声,却被一双轻柔的手臂从背后环住。

软绵的吻落在他的脖子边,一路向着面颊而去,她那样醉酒恍惚的样子,像是连面前的人是谁都认不清,一味只知道缠着任何靠近她的人。

“殿下。”柳微之轻笑叫了一声她,那人的动作明明停滞了一刻,而后又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着亲昵的动作。

“你知道我是谁的。”他叹了一声,无奈反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在她肩颈边蹭了蹭,看着她慢慢睁开眼恢复眼底的清明,那抹笑才变得苦涩起来。

“只有装作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我,才能亲近,殿下若是放不下,又何必勉强自己非得见我。”他仍旧被人环在怀中,一动不动靠着。

谢梓材不是不能接上这话,只是她等了好久,做了好多荒唐的事才终于又见到他,看到他一双腿复原,走来的时候风姿如旧。

可是也只有这么一时半刻而已,若是话说完了,还是要分开的,所以她不愿意将话说尽,沉默只是此刻她多贪恋的几分接触。

“我知道你要走,”她沉着声说着,“也快了吧,等到我的事尘埃落定,你就可以放心了。”

“殿下……”

“柳微之,”她打断,看到他腰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禁心头苦涩,“我真的好恨你。”

“嗯。”他只能这样应着,恨于他们而言,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明明恨着,却也不可回避爱意。

“我是想将那股恨意消磨掉的,”她不想与他怨怒相对,却不想真的分离,她笑道,“我想了一个狠招,对你来说什么重要,柳家?还是你的一生?我便想,若是我逼着你留在我身边,成为佞幸之臣。你的名声也好,柳家的声名也好,是不是都毁于一旦了。”

他也可以想见,等到她与杨祁成婚,她的车马却每日朝着柳府而去,脏了二人的门前路。

“殿下不该如此想,更不该拿自己的清名践踏。”佞幸之臣能配上的君主,是白白多了一笔脏污。

她渐渐松了手,脸上的嫣红醉意也都消散了,倚在床边看着柳微之淡然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纠结的这几个月,也是好笑得多。

她甚至觉得今日不是柳微之被她钓过来了,而是他刻意要过来告诉谢梓材,分离于他而言从不是重要的。

“滚吧。”她突然冷了声音,这人谦和有礼的背后都是不痛不痒的话,他已经知道要如何去激怒她,也完全明白她心中所想,所以一两句话就能让她彻底不愿再见他。

“草民告退。”

“你记住,”她看他走了两步之后坐在床上幽幽道,“若有一日我真握住了一切,你这辈子也都逃不出我手里的。”

到时候他就会后悔吧,后悔今日无论真心假意,他帮过她。

他的步伐只停了半晌,而后仍旧果断离开。

喾寅看着那两人接连从房中走了出来,只是互相一言不发,这结果倒也显然。

柳微之才落地在梯下,谢梓材便突然开口问:“方才弹琵琶的是谁?”

那本在弹奏的男子突然愣神拨错了琴弦,突兀的尖锐声音让谢梓材一眼便看到了他。

“带回去。”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堂上或有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抿着唇,面上却也难堪。

喾寅看了看柳微之,那平整的眉头分明蹙起,可也只是如此,背对着谢梓材仍旧离开。

那弹琵琶的人一时露出了笑来,再看向喾寅的时候也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殿下,”喾寅看她看着柳微之的背影出神,唤了一声,“这人……”目光又流转到那琵琶乐人身上,

“带走。”她梗着脖子坚持。

喾寅和琳琅也不坚持,只好嘱咐那人别得意忘形,就送他到了谢梓材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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