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摊在座上双眼空洞看着梁上:“我突然觉得,我这十几年,本就活得是个错。”
“错在何处?”
“顶着皇子的身份,实际不上不过是个……”他停了停,两排牙齿挤在一起打架,轻嘲,“是个贱种。”
“啪。”
他被一巴掌打得有些懵,捂着脸想着方才那阵刺痛的感觉,而后面颊上便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谢梓材的手才刚刚放下,她那一巴掌扇得极重,自己的掌心也在发麻。
本以为按照他的脾性,现在也该站起来跟她对着干了,却只见他又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啊。”
“你疯了吗?”她铁青着脸问。
“难道我还该神志清醒地跪在这儿跟你请罪吗!请你宽恕我母亲秽乱宫闱,请你饶恕我不知好歹的犯上!”他终于恢复了些精神,只是说话的时候那眼神也不再似从前凶猛,反而多了凄惶,他苦笑着摇摇头,“罢了,若你要我跪下,我现下给你跪下也就是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却一字不提,之前我要去找母亲问个清楚的时候又将我拦下,若是你笨觉得可以拿着这个把柄威胁我什么,现下不如就将你的要求说出来吧。”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大费周章去拿吗?”谢梓材还是一贯的冷傲样子,纵然知道谢梓相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也没有松了半分语气。
纵然她现下不想让他出事,可是二人多年来的关系,她也至多能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了。
他抬起头叹了一声:“那皇太女着急赶来,难道只是想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后日便要启程去西疆,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怯懦的骨头还能不能站起来。”
怯懦。
若是平常他此刻一定与谢梓材争执不休,只是这个时候她再怎样辱骂他,他都不能说出什么话来反驳。
他像是被剪碎了的布料,再怎么糟践似乎也只能得到一句“应当”。
“我会去向父皇禀明,”他颤着唇惨然道,“西疆,我不去了。”
当下房间里便静了下来,连刚才案上打翻的茶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水滩上的声音都那么清明。
“你必须去。”
谢梓材良久之后哑着嗓子说出这话。
“我凭什么去?父皇若是知道一个孽种……”
“谢梓相,”她打断他的话,而后目光灼灼,“现在你是大齐的临王,是皇帝的六子,是我的亲弟弟,你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孽种。”
他眼神空洞生出一些疑惑。
“谢梓材,你是不是傻了?”他笑起来,“多好的机会啊,一举将我们覆灭。”
“是啊,我放着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用,结果你却说你不想去西疆了,那你对我的确是没什么价值了,不如现下就叫上你母妃咱们去父皇面前对峙?”她也怒起来,一掌拍在案上倒把谢梓相吓了一跳。
他愣神了一阵后嗫嚅:“何意?”
“你就留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仍旧是临王,按照安排好好去西疆,不过若是打了败仗,我可不一定能替你把话存下来。”她现下腹痛越发强烈,比之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伤心惊惧混作一团还要强装着无意。
“我不去。”他现下就像是在耍小性子的孩子。
“谢梓相!”她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上拖了起来砸在墙上,“我告诉你,只要你安安生生做你的临王,我在这儿一日,你就永远是临王,是我谢梓材的弟弟。把孽种这样的话给我好好忘掉,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必定让你如愿,让你知道灭顶之灾究竟如何而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已经惨白了脸色,也不知道是他现下太过无力还是谢梓材一下子爆发了太大的力量,他就像是被勒紧了喉咙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看到她眼神里的怒意。
“听懂了吗?”她咬着下唇问道。
过了良久,神游天外的人终于干涩地点了点头,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松了手还在地上踉跄了两步。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她缓了一口气问着。
他靠在墙上反应了一阵后才低下头缓缓道:“何空游。”
她心中又是一紧。
若是何空游也知道这件事……
“你做你的事,别的,我替你担着。”她扶着门一步步走出去,谢梓相看她站得不稳想要伸手去扶她,她却没有领情。
等到她打开门将阳光放进屋子里的时候,庭院中的贺玉惜和柳微之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谢梓材踉跄着脚步走出来,脸色也可怕得很,贺玉惜立马着人去请太医,谢梓材本想说不必,但已经没有那个力气,才走到柳微之面前的时候就突然皱起眉,一句“没事”也说不出便跌坐到地上昏睡了过去。
柳微之登时睁大了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躺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狠命掐着人中。
“殿下,殿下……阿茵!”他唤了几声怀里的人也没有反应。
“血……”此时贺玉惜也白了脸,看着谢梓材身下逐渐渗出来的一滩鲜血惊恐道。
他抬起自己方才扶着她的腰的手,满手的血迹让他一下子心痛得说不出一个字,只知道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又痛苦地唤着。
谢梓材流产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上一次给她诊脉的时候御医就已经觉出了一些不稳,但也只是以为平常的虚弱,开了几副补药,又听说覃容皓那头说太女身子并无碍也就觉得事情过去了。
骤然流产,让整个太医院都陷入了一阵恐慌。
不过头一个被怪罪的是谢梓相,皇帝知道谢梓材是在他府上骤然流产的时候勃然大怒,训斥了好久,是柳微之申辩,说与他无关,这几日谢梓材的胎像本就不稳,才会骤然情绪波动失子。
“你们在房里都说些什么事情?她能情急至此?”皇帝对着谢梓相怒道。
谢梓相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总不能真将实情道出。再加上谢梓材骤然流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与自己争辩得过分。就在他支吾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柳微之又行了礼,要将话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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