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在飞机上的那一刻起,雍坤就觉得他带团的任务完成了。是的,对于国内团,几天的行程结束之后,在返程的时候,雍坤最后的一件工作就是把所有的登机牌派发给大家当时以及之前,导游常常是到柜台统一为客人办理登记,很多年后,导游不在做这样的事情了。。在拿到登机牌之后,这些客人都自由行动起来。显然,他们认为他们已经不在需要导游了。

“上飞机,谁不会,还需要导游吗?我们都是到处旅游过的人,见多识广,还可能会出什么错吗?”所有的游客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们觉得他们自由了,自己有能力能够回去了,也不需要导游了。于是,在拿到登机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小鸟一般寻找自己的天空去了,好像谁也不认识雍坤,谁也不记得有过什么导游。即使游客再候机厅碰到导游的时候,像一般游客一样,他们脸上都是漠然毫无表情的。即使是认出导游的时候也是蔑视的表情,或者转过脸去,一句话也不会说,就走开了。显然,他们对导游既毫无兴趣,也对导游毫无任何印象,甚至根本就不想有任何印象。

雍坤正处于这样的境地,也熟悉这样的情形,他深刻的理解人性的一切的本质。国内团一直就是这样,他太了解了。十多年的导游生涯,任何一个游客的一眨眼一闭眼,他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以及想做什么。像任何一次一样,他派发完登记牌,说了整个行程的最后一句话:

“飞机到达广州机场后,旅游团就自动解散,大家自行回家。没有安排巴士接送大家,这个在行程单上也写明了,想必大家都知道。祝大家一路平安。谢谢。”

说完这句话,雍坤望望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的游客以及已经走开的游客,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然后就去找一个座位坐下来等候登机。一些游客就像小学生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样,一听到老师宣布下课,转眼就跑散了,再也看不到成群的旅游团了。这样,谁也不认识谁了,好像总算躲开了瘟疫一样。

漫长的四个半小时的飞行,一动不动的坐在狭窄的座位上,一种解脱般的疲倦显露在雍坤的脸上。他闭眼养神,努力睡觉。但是,他始终是睡不着的,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睡不觉。机舱里亮着昏暗的夜灯,是让大家休息的时候了。所有的人都在座位上或者闭目静坐,或者尽量睡觉,也有人亮起自己头顶的阅读灯看书。机舱里就像旅馆里一样安静,没有人咳嗽。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人觉得仿佛处在一个巨大的厂房里。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还可能睡着呢?雍坤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也从来没有在在飞机上睡着过。

“结婚?安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导游都是吃青春饭的。我不能在四五十岁的时候还这样带团吧?”雍坤心里这样想。“不晓得雍娟怎么样了?她和竺凯是如何商量的?唉,这得靠他们自己造化了。希望不会生变吧?关键是在竺凯。现在的问题是竺凯还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也不知道最近他的工作怎么样了?这次回去后我得问问他,不能老这样换工作。这样下去,今后如果真的和雍娟在一起了,那生活和家哪儿有保障呢?是的,不能这样飘来飘去了。”

“唉,我也是该稳定了,也不能这样飘来飘去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试验品。复读,好不容易考上大学,遇到大学学费的飞涨和分配改革,然后是不再包分配工作,自己得找工作。就这样,浪荡就开始了。这次回去后,还是试试去找个别的稳当的办公室工作吧。我找什么样的工作呢?看来我只能找日本公司了。问问竺凯,竺凯也许还有经验呢。”雍坤心里这样想,他尽然睡着了。这是他第一次在飞机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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