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很多游客都走进了商店。商店里拥挤起来，热闹起来，游客和导购都在说话，都在谈论某件商品。每个导购员都在忙碌，每个游客都在这里逗留，购物，休息，离开。导购员讲着简单的日语主要是购物时的常用语和游客交谈。她们不仅会讲日语，也会讲一些简单的英语，法语。

店里也有当地的或者国内的散客。因为是中国人，说中国话，店员们不用眼睛就能识别他们，基本上不理睬他们。店员们既不想也不愿主动接待这些游客。她们知道这些游客几乎所有人都不会购物。所以，她们只关注购物的重要群体，那些导游带来的外国旅游团。

雍坤靠在橱柜上吸第二支烟了，没有人搭理他，他也不需要人搭理。时而从他前面快步走过的几个导购员，饱含深意的歉意的对他笑笑，就走开了。她们的表情和眼神仿佛在说：“你的客人购物很好，有好收成，但是，现在我们真的很忙，不能陪你说话，很抱歉。”雍坤报以微笑，悠闲的耐心的等待。显然，他自己也觉得满意。当他亲眼看见正在购物的自己的客人以及所购的商品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收入真的很好了。

在通道的中央，有两条长凳，专供客人休息。显然，长凳肩负起了它的重要的职责。有三个游客坐在长凳上休息。一个年轻的客人尽管坐着，但是她和站在她前面的一个正在和导购员议价的她的同伴说些什么。另一对戴着白色的旅游圆帽的老年夫妇，显然他们没有购物的打算。他们安静的坐在那里休息，耐心的等待，观望着橱柜里的商品，观望眼前的一切，平静的长满皱纹的脸上既没有心动也没有遗憾的表情。他们的神情仿佛在说他们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对他们的整个人生，他们都完全看透了。他们根据他们一生的经历得出的结论是，人生只需要平静的简单的健康的生活，自然的活到老，然后干脆的死去，不连累任何人，这就是最好的一生。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想购物的游客总算买到自己满意的和不满意的物品离开商店了。那些不想购物的游客自然更早就离开商店了，他们早早的回到巴士上，给予极大的耐心等待那些还在购物的游客。一段时间过去，雍坤带来的游客全部都上了巴士。商店很快就清冷下来。两三个收银员在收银台前抓紧的计算什么，把计算器按得啪啪着响，她们还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不用说，雍坤知道她们在计算游客的购物单，计算返给雍坤的佣金。她们脸上露出满意的抱歉的微笑，望了望一直站在旁边等待的并不着急的雍坤，小声说：“马上，马上就好了。”显然，她们只是不想让雍坤等的太久。导游可是她们的财神爷呢。她们对所有的导游都这样说，心里也这样想，也这样做。至于在车上的客人等了多久，客人是怎么想的，她们不去想也不想去想，她们根本就不在乎。

文婷礼貌性的微笑着，站在收银台的旁边，小声说，“你的客人都上车了，今天购物还可以。”

雍坤微微一笑，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熄灭在烟缸了，望了望文婷。“啊，是吗？下次再来。”

文婷张开细小的嘴巴，露出一排小巧的牙齿，吐出一句话来：“一定要来哟。”这时分，一个收银员把一个包有佣金和写着购物清单的白纸团塞给了雍坤，含蓄的笑笑“下次再来。”

雍坤接过纸团，感受到了纸团的分量，对于今天的收成，他心里立即就有底了。于是，他把纸团往手挎包里一放，望了望目送他的那几双恋恋不舍的眼睛，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说：“走了，下次见。”于是三步就走出了商店，用手遮挡头顶晃眼的太阳，小步快走，上了停在门口十米远的巴士。他一上车，就快速的扫了一眼整个车厢，他不看具体某个游客。

看见雍坤上车了，看上去那些等得有些久了的客人脸上似乎轻松下来。雍坤不管这些，望了望坐在第一排的女领队。他的眼神在说：“客人都上车了吗？”

有些拘谨的女领队，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雍坤，脸上露出笑容，她好像在说接下来该做什么。

“客人都到齐了吗？”雍坤用日语问那个正望着他的那个女领队。女领队立即回答“都到齐了。”还向雍坤点点头，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曲成一个小圆圈，伸出紧邻的其余三个手指，做一个”“的手势。

雍坤立即明白了她的手势的含义。于是，他扭过头对随时待命的沉默的司机说了一句：“去六榕寺”。于是，拿起麦克风，靠在扶手上，向车里面的客人唧唧哇哇的解说起来。灰狗巴士行驶在公园里干净的弯弯曲曲的路上，很快就出了公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