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舟怔了一下。
怎么他前脚刚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后脚医生就出现了。
这出现得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医生侧过头:“嗯?”
一旁,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拍了拍翅膀,仰着头发出了聒噪的叫声。它拍了拍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
谢小舟看着面前五官深邃、肩宽腿长的青年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他曾经毫无迟疑地认为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种种结论都在反驳着这个观点。
在这个世界中遇到的事情都在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进入惊悚综艺,而是在出演男三号以后出了一场车祸。长时间的昏迷使得他的记忆变得混乱,错将现实与梦境混在了一起。
如果接受这个观点,那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在这个世界,他将是一个当红演员,有粉丝、有人气各种剧本让他随意挑选。如果努努力,拿个影帝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切都是谢小舟曾经想要的。
就连秦渊、教父、医生等以前遇到的都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只要他想或许还能来一场有意思的恋爱邂逅。
不讲究道德的话,甚至还可以当一当海王。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就像小张说的还有这种好事?
可是
谢小舟还想挣扎一下只是后脑勺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痛连带着他眼前一阵晕眩。
医生伸手搀扶住脸色煞白的少年,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谢小舟喃喃道:“医生”
他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欺诈师从未见过医生。
就算是欺诈师的谎言,也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的。
如果一个人从未见过太阳,那么在说谎的时候就不会将太阳这种东西纳入他的谎言中,因为那样太容易被见过太阳的人拆穿了。
欺诈师没见过医生,而谢小舟却是见过的。
谢小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医生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些破绽来,用来证实自己的观点。
可是失败了。
面前的医生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不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确实就是这样温文尔雅,他温和有礼,助人为乐,是最为标准的绅士。
医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看起来不舒服,需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谢小舟撑着医生的手臂站稳了身体,并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他来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医生。
他想要看他的病例。
一个谎言,总会有不合理的地方。
只要抽茧剥丝,总能找到这个世界最关键的点。
谢小舟是这么想的。
可隐隐间,他总有些不自信。
如果
这个世界是真的,关于惊悚综艺的一切反而是他幻想出来的呢?
真实与虚幻的边界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只是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在动摇他的决心,现在,他必须要找出一些破绽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一个有意思的谎言。”
虚无的黑暗中,一张鎏金王座悬浮在半空中。
欺诈师翘起了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晃动了一下。
在他的周围,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屏幕。
屏幕的边缘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可以看见上面展示着不同的世界。
欺诈师的手肘撑在王座扶手上,手指轻轻一抓,就从虚空中抓来了一个高脚杯。
高脚杯中,绯红的液体轻轻摇晃着,散发出了红酒特有的花果香气。
他喝了一口,又看向了其中一个屏幕,暗金色的眸子中满是兴致盎然。
在谎言中挣扎着的小猫咪
真可怜呢。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却在不知不觉间沦陷。
有意思吗?在这个虚假却又完美的世界,不管是谁都无法逃脱。毕竟这个谎言是
小猫咪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最好多坚持一会儿,让他多看一会儿好戏。
欺诈师的唇角翘了起来,露出了一种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自信与傲慢。
医生带着谢小舟走入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开灯,里面一片昏暗。
医生先一步走了进去,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唰
沉重的窗帘被拉开,阳光从窗台流淌而入,唤醒了一室的亮堂。
医生回过头,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道:“你先坐。”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谢小舟已经缓过来了。
他扶了一下墙壁,慢慢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中的陈设简单,一眼看去只有黑白二色。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家具,带着一股莫名的阴郁。
房间中最吸引目光的便是办公桌后面的一整面墙。
墙壁是镂空的,里面镶嵌了柜格,格子上面摆放着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的是各种人体标本,有完整的手脚还有心脏和眼睛。
其中一个小瓶子里,甚至还漂浮着一个胚胎,大概是经常由主人把玩,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
谢小舟盯着那些标本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发现墙壁上还带着一个漆黑的鸟嘴面具。
谢小舟清了清嗓子,开口试探道:“医生,这个是什么?”
医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上次我去欧洲旅游的时候买来的,是中世纪的医生用来防止黑死病的面具。”
说得时候极为平淡,仿佛那面具只是一个装饰品。
谢小舟多看了那面具几眼。
这时,医生的手中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过来,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了谢小舟的面前:“喝点热茶,会稍微好点。”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说了一声:“谢谢。”
他垂眸看去,水面上漂浮着一片片深红色的花瓣,将茶水的颜色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医生道:“这是蔷薇花茶。”
谢小舟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茶杯,凑到了鼻下轻轻嗅了一下,果然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蔷薇花香:“医生,你很喜欢蔷薇?”
医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的腿有些长,这样坐下来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狭窄了,只有两条腿交叠起来才能放得下。
听闻这个问题,他笑了笑:“还好。”
谢小舟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医生。
面前的医生完全是温和有礼的,骨子里的那股疯狂偏执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绅士的那一部分。
这是医生,又不是医生。
准确的说,这是谢小舟想要的医生。
他畏惧医生的疯狂,却又被医生的伪装所吸引。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冒了出来。可他并不能去证实。
“前台护士说你刚刚说要见我。”医生的一手搭在了膝盖上,另一只手端着茶杯,氤氲的雾气飘了出来,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小舟放下了茶杯:“我想看看我的病例。”
谢小舟并不觉得,欺诈师能够完美到模拟出专业的医学术语和检测报告。
而他正好因为角色的需要,了解过一些相关的医学知识。
只要看到病例,他就能知道这些病例是真是假。
医生点了点头,放下了杯子。他起身拨通了一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护士送来一份厚厚的资料。
医生拿在手中翻阅了一下,又递给了谢小舟。
谢小舟伸手接了过去。
病例上的名字确实是他的。
打开一看,里面夹着的全部都是报告和检查结果。
谢小舟认真地看着,一字不差地扫了过去。
里面的专业名词都对得上,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纰漏。
医生呷了一口茶水,见他看得认真,问了一句:“有哪里不对吗?”
谢小舟合上了资料,摇头:“没有。”
这里面的影像报告、药物单票还有医生专有的龙飞凤舞字体,都在告诉他,他曾经在这里昏迷了一个月的时间。
谢小舟捏着资料,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和他想得一样。
这越发地验证了他的猜测。
医生突地开口关切:“你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谢小舟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医生的手中正握着一支钢笔,他的手指灵活稳定,钢笔在他的指尖轻巧地旋转了起来。就如同在握着一把手术刀一般。
谢小舟突然冒出了一股倾诉欲,但他压住了最真实的想法,表现出了一股迷茫:“我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医生的动作一顿,钢笔稳稳地落在了掌心,他的声线低沉优雅:“愿闻其详。”
谢小舟:“我”他欲言又止,只苦笑了一声,“我或许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医生不容拒绝地说:“你是我的病人,可以告诉我。”
谢小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所经历的一切:“我认为现在身处的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可是又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世界吸引。在这里,我拥有一切想要的东西。财富、名声、地位”
谢小舟宛如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了沙发上。
他有些沮丧。
因为,就连自己都不敢承认,他确实产生过动摇。
这个世界就如同是包裹着蜜糖的礼物。
他以为剥去蜜糖后,里面是危险的毒药。可万万没想到,蜜糖深处,是更甜美的蜜。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选择。
医生说:“你在犹豫。”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穿了一切,“这不像是你。”
谢小舟坐直了身体,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医生慢条斯理地拔出了钢笔的盖子,:“你应该更大胆、更热烈、更疯狂”
“不要犹豫,去做你想要做的。”他惋惜地叹息道,“还有,不要让我失望。”
伴随着这句话,“咻”得一下,一抹黑影从谢小舟的耳畔划了过去,划出了一道锐利的风。
他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只见钢笔稳稳地没入了身后的墙壁之中,只余下后面一截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谢小舟的手指一动,似有所感地转过了身。
医生站了起来,一手压在胸前,温和地提醒道:“你的心理咨询已经结束了。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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