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回去的时候月杏儿不在,但屋里灯烛燃着,香炉也焚着安神香,云奕在门口停了一下毫不犹豫转身就要出门,刚踏出两步,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窗外月杏儿颤巍巍的小声喊家主。
云奕眼皮猛地跳了跳,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掀开窗,一眼就看见隔壁窗子里月杏儿欲哭无泪苦着一张脸。
一只手伸出按上月杏儿的肩将她缓缓拉回房内,一张男人的脸露出来,目光直直盯着云奕,却对月杏儿一字一顿说着话,“月杏儿,你胆子大了。”
云奕虚情假意的笑了笑,下一瞬,如离梭之箭般蹬着窗棂冲了出去,霎时从对面的屋顶上窜出两个黑衣人,共持一张麻网朝她扑来。
云奕腰身在空中猛地一拧错身闪开,脚踩在一人后背上借力一蹬,踩在屋脊上几个跳跃后跃下消失不见。
黑衣人齐刷刷扭头看向男人。
男人目光扫过远处泛起点点灯火的护城河,“去堵护城河,今晚跑不了她的。”
黑衣人四下散开,月杏儿悄悄探出一个头,试图看清云奕离去的方向。
男人抬臂撑在窗台上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了,”月杏儿浑身一僵,男人一把拉上窗子,“我一会儿就把她带回来,到时候再一个个和你们好好算账。”
月光透着纱窗朦朦胧胧的照在男人英气的脸上,他手法利索的系上黑铁半面,遮住优美下颚,偏头吩咐一句,“看好她。”
月杏儿扒着门框凄凄惨惨露出双眼睛,直直盯着他手中竹板上一摇一晃的墨色流苏,绝望一闭眼,完了完了,家法都带着呢,这下阿姐是真跑不了了。
云奕轻巧的翻过护城河的围栏,这地方暗,河边停着十几艘小乌篷,船夫都上岸吃酒去了,单留船栓在岸边。
云奕听了听声息,踩着船头跃过去,挑了最靠里的矮身钻进船篷。
还没坐稳,另一个人的气息无声贴过来,她暗道不妙。
男人的袖刃就贴在她侧颈上,警告似的轻轻蹭了蹭,“京都好玩吗?”
“好玩,”云奕懒洋洋拖长了声音答道,眸子一眯,“没有你更好玩。”话毕二指并拢狠狠一捏他手上麻筋。
男人嘶口气,手上力道一松。
云奕一个反擒扣住他的小臂,将他猛地往后一推,自己一个后倒扎入水中。
顾长云一行人方携了一身脂粉香气从漱玉馆出来,花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白清实不喜人多,暗暗扯了扯陆沉的袖子,陆沉不动声色向他靠了靠。
顾长云正以扇掩唇打着哈欠,余光一瞥他们二人,回头调笑,“花街人多,陆沉你可要护好自家小孩儿。”
白清实不妨后头有人出来,撞了下他的肩膀往前踉跄一步,陆沉忙将他往怀中一护,正失了调笑回去的时机。
“行了行了,难得出来一回,我找个茶楼醒醒酒,让阿驿跟着我就行,”顾长云左右看了看,“阿驿呢?跑哪玩去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十四五岁脖子上带银铃铛串的少年举着糖葫芦自人群中七拐八拐钻出来,“少爷少爷少爷,”少年嘴角沾着糖渣,眼睛高兴的发亮,“好热闹啊,有好多好吃的。”
又探头看顾长云身后的两个人,少年的话毫不遮拦,“陆沉哥白管家,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去私会啊?”
白清实一噎,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的胡乱说话。”
顾长云出手拎着阿驿的领子将他扯到自己身侧,“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回头给他请个教书先生便是,”朝陆沉使个眼色,“时候不早了,先走一步。”
阿驿跟着顾长云,拉着他的袖子,“公子,我不想要教书先生。”
“少爷救你一命,”顾长云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朗声笑道,“吃糖葫芦哪能吃饱,走,少爷带你吃好的去。”
护城河,一条乌篷船从角落里撑出来,船上挂着的渔灯豆大的亮光,只能照得着撑船的老头,照不见船头的一团蒙着斗笠的黑影。
船晃晃悠悠的拐了个弯儿,前面是个石拱桥,过了拱桥前面好几条分叉的水路,淌了小半个外城,过了这桥再想在水路找人就可难办了。
云奕低了低头,压住嘴角的笑意。
船渐渐往前行,水里倒映的原本只有两岸灯色,到了桥洞前,突兀的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最明显的是搭在桥沿的手,惨白惨白的,两指弱不禁风的缠着流苏穗子。
男人静静盯着水面上的倒影,晃了晃竹板,竹板磕在石头上轻响一声。
撑船的老头似是什么都没有发觉,竹篙在船帮上一敲,清清嗓子吆喝一声,“进桥洞喽”手上用力一撑,小船加快些速度摇摇晃晃往前行。
男人眸色一沉,转身撑手一翻,自桥洞这边翻下无声落在船头。
船头除了一团缠着麻绳的渔网并无他物,仿佛是他眼花了般才将其看成了人影。
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着渔网旁的几滴水痕,飞身而去。
老头将船撑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扛着渔网麻绳顺着台阶慢慢上了岸。
黑暗中,四周小船的船舱中藏了无数的黑衣人。
男人站在岸上,闭着眼仔细听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所有人上岸,别待在船上。”
所有人顿时无声四下跃开,在河边的石栏杆上站成两排,静静等着男人下一句吩咐。
船底有东西。
男人走下石阶,瞥了眼旁边杂乱摆放的长竹竿,随手抄了一根,伸进水中抵上船帮轻飘飘一掀,那乌篷船竟被整个掀翻,溅起一大片水花,露出空无一人的船底。
男人眯起眼,竹竿戳上船底绑着的装有半袋沙石的麻袋,那麻袋甚至用绳子粗糙的绑成了个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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