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兜里的手机再次奋力的振动,这是五分钟内的第六次。
苏成感觉到了大腿外侧的微颤,右手里的烟头还冒着橘红的火星,时不时往下掉着渣渣,男孩掏出手机,单手拨开,二哈的头像带着十几条语音信息同时跳出来。
“汪汪!主子!早!”
“主子今早想吃什么?(摇尾巴.jpg)”
“主子!主子!你人呢?!不会还没睡醒吧?今儿周一!升国旗呢!别迟到——哎!老板老板!给我八个肉包子!刘大妈,您别挤我啊,我这赶着上学呢,您那孙子您可给他少买点!体重快赶上两个我了——!”语音持续了几秒,夹杂着街道上各种摊贩的叫卖声,男孩的声音又被拉近,“主子,您不出声,我瞎买了啊!”
苏成在心里回他一句:狗才吃肉包子,你主子不吃!
留言是三十分钟前的事,苏成不耐烦一条条听,拉到了最后。刚才那裤子里抖的那几下,还是这条狗发的。
“主子?!(怒吠.jpg)”
“主子!操!他们说你转学走了?!”
“操!苏成!”
“苏成你他妈转学不跟我说?!”
狗子的语气刚硬气了两秒,最后一条又开始嘤嘤嘤:“苏成!主子!你好无情!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忍心让我…让我——!”男孩大喘一口气,可能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语音的背景是一中熟悉的铃声,伴着学生们的吆喝。
往常,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今日,苏成却站在另外一所学校的墙边,抽烟。
狗子肯定特别舍不得他,苏成知道,转学这天才特别没跟他说,省得这条哈巴狗扒着自己哭,难看。男孩心生烦躁,不想听狗在那嚷嚷“一个人他可怎么活啊 ”之类煽情的话,松开语音前,手机扩音器不甘心地公放出来自公狗灵魂深处最后的嚎叫。
“苏成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
让我一个人一早上吃八个包子——!”
苏成迅速按掉了语音,从动作看,他想把烟头按在狗脸上。眼睛下滑,他看到了最后一条消息,是条文字,来自一棵大树,统共六个字:门口高晓梅接。
简洁明了。
一如既往。
是他爸的风格。
苏成这次狠狠按灭手机丢回兜里,抬头猛地吸完最后一口烟,湛蓝的天空扣在脸上,拍的他一阵眩晕,手机又开始震,苏成把手里的烟头径直按在尚在抖动的右边裤子口袋上。“滋”一声,红色的口袋烫出一个洞,洞的边缘还在朝外扩散,迅速侵蚀了批量印上去“一中”字样,里面的手机跟着彻底安分了。
苏成扔了烟头,使劲踩了踩,面前是一堵墙,隔着栅栏,国歌声忽远忽近,正在升旗的学生们各个穿的煞白,跟自己这一身红格格不入,苏成不爱走正道,他溜着墙边,太阳越过树荫晃着眼,直到古旧的校门巨大的牌匾将其彻底挡住,上面的“第三中学”四个字,被阳光打的透亮。
“真他妈的高!”
苏成心想,三中高大的校门像个古板的老学究挺着胸脯居高临下审视着他。
让人,不舒服。
苏成回瞪它,直到,一声刺耳高昂的警笛声划破一人一门的对视,男孩回头,连续七八辆救护车排成队,前前后后浩浩荡荡的嚎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它们有多着急,奈何三中地处市中心,每天门口堵的要命,救护车队不甘心地停在男孩面前,白色车屁股上的两扇车门突然朝着苏成弹开,有个人躺在里面,黑漆漆的,不待人看清,旁边坐着的护士迅速将门重新关好。
苏成转身,伸手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
“看什么看!几点了?才来?”
苏成没抬头,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他的童年阴影——高晓梅。这人是他爸以前的学生,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嘴皮子就特别厉害,念书那会儿整天帮着他爸管他,骂人从来不带脏字,一米九的男朋友愣给她说的当街哭成筛子,成功的让苏成从小对漂亮姑娘产生生理性恐惧。
“一身什么味儿?路上让狗扒了?”高晓梅如今不到四十,穿一身玫红色的套装裙,脚踩八厘米的高跟鞋,模样还是一顶一。
苏成皱眉,一把拍开高晓梅朝他肩头去的手,七八年没见,他得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高晓梅显然被他拍一愣,缩回了手,苏成心想,还是社会教育人,当了高中老师,灭绝师太终于做回了人。下一秒,他胸前一紧,一米八几的身子直接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臭小子!皮痒?”
“松手!”苏成挣扎,奈何跆拳道黑带、近身搏斗术全国金奖的怪力高老师岿然不动,替社会教他做人。
童年被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反抗间,苏成瞥见一个人影冲着他们而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人…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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