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起先不知道陈鉴是皇子,只见他着装平常非富家公子模样,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不羁气息,只当做是一个和他一样的落魄文人,在灵州这个烟花之地寻找慰藉,直到和陈鉴分别时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落魄数年,攀附权贵之心格外浓烈,从知道陈鉴的身份后便多了很多心眼儿,吸取前训刻意藏匿那些喜好胡言乱语的本性,精心撰写诗词讨陈鉴欢心,期待日后能谋个好前程。

陈鉴就爱他风花雪月的诗文,在灵州刺史的府邸为他谋求了一个主笔差事,谁知没过几日就因喝酒调戏灵州刺史府里的丫鬟惹事,这丫鬟本是灵州刺史买回来做妾的,只碍于陈鉴的面子也不好赶走李垣,陈鉴也不会因偏袒李垣得罪灵州刺史,这一闹李垣自是落不到好处,就主动辞了差事走人。

陈鉴对李垣惹的事并不上心,觉得男欢女爱本属平常,只是李垣找错了人,以后避避嫌就好。到底也惜他这点文墨,又将他推荐给恭州节度使黄闵韧做幕僚,让他离开灵州等待时机再做打算。节度使的僚属,常由节度使辟举,然后上报朝廷批准,因此李垣算是正式通过朝廷获得任命,名正言顺走入仕途,自是对陈鉴感激不尽。他这次进京一是为了赴任做准备,二是和陈鉴辞别。

“此去北域路途遥远,本来想让李垣兄在京城多住几日,可惜我授父皇命将去浙、鲁二州,真是不巧!”

自从与灵州刺史有了龃龉后,李垣深知如再不收敛,日后与陈鉴这点交情也没有了。此刻听陈鉴如此说,便正色道:“李垣能有今日全靠殿下帮衬。如今我仍一无所有,无以回报,倘若将来有机会再来京都,一定报答殿下的恩情。”

“我早说过,你我单独在一起不要那些虚礼。只是凭你的才识,做边将幕僚委屈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此等美景将在眼前,李垣还有什么委屈可言。”

“听你如此说,我也放心了。不过边疆那种地方也不是我们能适应的。听说十五年前父皇想指人任平恭节度使,许多人不愿到边塞吃苦,都推辞了,只有黄闵韧主动提出去平恭,后来在边境打过几次胜仗,颇得父皇信任。今日又有李垣兄主动请缨边塞,我非常敬佩。”

“我此去仅为了混口饭吃。听殿下说你和黄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和黄闵韧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我母妃一直甚得父皇宠爱,黄闵韧善于见风使舵,从边塞带来一些礼物送与母妃,以求在父皇身边说点好话。母妃一向淡薄,自不会收,他就想到曲线救国,转而讨好我。我也不贪图钱财,更不喜欢他的谄上欺下的性格。然而人无完人,他虽粗鄙,却很讲义气,我只喜欢他的义气,且喜欢听他讲述一些边塞的事,故而有点熟悉。近年来因遏浑那时常滋扰我朝边境,他忙于平息战乱回京城述职次数减少。我上次为你谋差事,正是在他今春入京朝贺时。我从来不求于他,他见我有求,就一口承应了。”

“让殿下与不喜之人打交道,真是难为殿下了!”

“不过饶点口舌罢了。也是听你说过想去边塞历练,贡州一带不比大漠荒凉,且近些年黄闵韧开疆拓地,倒是将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条,李垣兄此去一应身家资耗不用担心少缺,父皇对在曾平贡历练的人总有几分好感。于是我便留心了。姑且也是去一段时日,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再打听打听京中有什么好职位空缺,将你调到京城,那样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

话音刚落,先前的琵琶声又踏云而来,悠悠扬扬,还是那曲北方有佳人,乐音像黄莺宛转的叫声在花底下流过,幽咽啼鸣,又像冰洁的泉水,清冷凝涩。

陈鉴情不自禁以手抚耳,笑道:“适才我就听到了这美妙的乐声,以为从鄣东山古元寺传来,现站在远眺亭上听,却不像来自古元寺,而是在鄣南山。”

“刚才我也听到了,音色不错,咬弦很准。我还以为是殿下在弹奏,原来不是!殿下说从鄣南山传来,可知那里住有何人?”

“绝响观在那里,里面修行的姑子很多是先皇遗弃的妃嫔,还有因自家族人犯法被皇室子弟舍弃的女子,因此绝响观算不上囚所,但和囚所没有差别。”

李垣眺望着淹没在众多山头中的鄣南山,早听说那里时有虎狼毒蛇出没,而高祖皇帝在鄣南山脚下的通天湖畔开建的围墙,将绝响观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又增加了很多神秘感,为此那里很少有人踏足。

“难怪!这曲子必定哪位道姑所奏。想必弹奏之人曾倾国倾城,现被冷落,只好借琵琶打发时光。”

恽良听了李垣的话,暗自发笑。这李垣三十五岁还未娶妻,女子的心思倒琢磨透彻,想必常在烟柳巷流连,现在借着酒劲更不懂含蓄了。

陈鉴发现了恽良的神情,知道他又在暗地里嘲笑李垣,于是不动声色地道:“李垣兄年华正茂,等仕途稳定,必定能有佳人服侍在侧。哪像一些人,阴阳怪气,还喜欢遮遮掩掩,忸怩作做,那里懂得世俗之事。”

恽良听了,气不打一处出。记得七岁时第一次见到只有六岁的陈鉴,他就扯住他的裤子说要看看他的臀部,恽良那里肯,死命提着裤子东躲西藏,两人从流晴宫的东边窜到西边,再从北边窜到南边,一直窜到纪悦妃跟前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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