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坊里,在外人眼里属于最佳居所的宣益公主府,在宣益公主大婚后,没过几日就成了寂寞空庭,又过了数日,宣益公主带着几名侍女就搬到位于昆览湖和鄣宜谷的京郊别居岚溪苑。赵文轩感觉不对劲,连忙收拾行囊也跟着去了。夫妇俩这一住就是五日,在昆览湖、鄣宜谷游船踏青。五日后赵文轩实在憋不住,就劝公主回城,几经软磨硬泡宣益公主这才答应了。
回京那日午后,宣益公主在赵文轩的劝说下就入宫探望殷贵妃。他们刚到未禧宫,恰逢殷贵妃午睡刚起,正端坐在馨华殿中央的软罗榻上喝茶。
“母妃!”宣益公主赌气着撇下赵文轩独自一人朝笑脸盈盈的殷贵妃走去,眼眶里渗满委屈和不快。
殷贵妃年近四十,仍容光艳丽、仪态万千,静静地看了看闹脾气的女儿,抿住嘴角笑道:“平日若没事,你二人就到墨玉池畔走走,或去沥水和沁水划舟,听说沿岸的紫薇开得甚美。你父皇又下旨让元州刺史运来一些珍禽异兽,尚武苑正安排驯兽师训练,为端阳节庆做准备呢。”
赵文轩忙笑道:“臣明日就带公主去墨玉池。”
宣益公主斜瞥他一眼,道:“墨玉池有什么好看的?你除了去墨玉池,还能带我去哪里?我说在岚溪苑再住几日,等我那些故友来了更热闹,你偏要回城!”
赵文轩满脸歉意:“公主教训得是,臣下次不敢了。臣要回城,是因为”
“是因为母妃让他来未禧宫。”殷贵妃接口道。
宣益公主不信:“母妃找他何干?我看他平日里就爱与一些宗亲、子弟饮酒闲话,母妃难不成也让他来喝酒聊天?”她本好清雅,性格无邪,近来发现自己的夫君不是想象中的雅士,内心已生不悦,又想知道缘由,忍不住朝殷贵妃投去探寻的目光。
殷贵妃掩袖一笑“小夫妻过日子,图的是彼此作伴,可谁没一个脾性和喜好,这就需要彼此包容。可宜,你从小骄纵惯了,如今嫁了人,可曾学会怎样做人家的妻子呢?”
宣益公主眉头微皱,嘴角轻撇:“母妃明摆着偏向他。难不成我这个亲身女儿还没他好么?”
当初礼部议婚时,殷贵妃说赵文轩是前兵部尚书赵名皎与皇帝的异母妹妹西阳长公主唯一的子嗣,单说这出生足够将其他子弟比下去,更别说赵名皎一生贤名。只说在全盛初年平南罗国之乱,全盛三年先皇第六子永王兆业在封地瑞州叛乱,被时任梧州刺史的赵名皎以少胜多平息,又以其才识兵不血刃游说很多逆党投降,为先皇信任和世人敬仰。后来皇帝将西阳长公主下嫁于他,此后赵氏家族日渐兴旺,名贯京城,加上西阳长公主喜爱交际,很多官宦趋之若鹜,每日西阳长公主府人可谓门庭若市。可惜好景不长,赵名皎突患重疾亡故,西阳长公主守寡后也不改往日做派,经常携赵文轩出入各种社交场合,耳目濡染,赵文轩也养成了善结交的习性,又善于巧舌如簧、博人欢愉。殷贵妃便对赵家留心,还将殷长原的女儿嫁给了赵名皎的一位侄儿赵谷廉,不久赵谷廉通过殷贵妃携家带口进京供职,也成为殷贵妃与外界联络的一个重要人物。待到去年仲秋皇帝寿诞,殷贵妃见到了赵文轩,很快决定将宣益公主嫁给他。当然她没有和宣益公主商议,而直接请求皇帝赐婚。
宣益公主原本有个想嫁的人,他便是老驸马司马祁次子司马清焕,彼时他正担任左右金吾卫将军,主管京城烽堠。司马清焕想不通为何喜好风雅的宣益公主看上他这个将门之后,且他常进出南衙各署,对殷贵妃的品行有所耳闻,自然少有好感,更觉得以散漫为名的公主喜欢他是图了个新鲜感而已。而生为公主的陈可宜自有一份骄傲,且她性格开朗乐观,也想到门庭不如赵家的司马氏不会入了母亲的眼,无论怎样权衡和比较,这番心思终不得善果,于是在母亲和哥哥的游说下,很快接受了这桩婚事。
她以为嫁了人可以让忘记从前,谁知新婚才几日的不适应和不快乐就如影随形。于是对殷贵妃抱怨道:“女儿最纳闷的是驸马除了陪女儿,整日还忙些什么,难道只与那些子弟们品酒闲话?”
赵文轩连连对宣益公主拱手作揖:“公主责怪的是。臣定当改过,只求公主饶过臣吧!”
殷贵妃满脸和悦地对宣益公主道:“看来母妃猜对了。可宜今日来就是责怪母妃没有为你选个好驸马吧。可宜不可太挑剔!你喜和才子们往来,母妃信你从发表过异议,驸马也未曾有微词。你刚才说他平日里做事不和你商议和谈论,他是你的驸马不错,可他也是男子,成日里总不能只围着你转。今日你既问起,母妃今日就带他告诉你缘由,那是母妃嘱咐他不对你说的。”
“是母妃嘱咐的?”宣益公主好奇,不由看了看赵文轩,又将目光转到殷贵妃的脸上。
殷贵妃叹道:“你知道本朝驸马都尉一般只是一个闲职,能担实务的缺指可数。驸马有个名贯朝野的父亲,同样作为驸马他又怎愿就此埋汰自己?怨就怨在母妃选了他做了你的丈夫。母妃懂他的报负,就让他协助光禄大夫袁辅政之子袁志琅和你表哥殷长原处理京城与华州税赋事宜。你也知自古以来与商人往来被瞧不起,母妃怎会对你说。所以让他瞒着你,免得你知道了心里不舒坦。”
宣益公主熟识几位商家子弟,与他们常常聚社论道,对他们很是欣赏,便无所谓地道:“原来如此!不过女儿觉得商贾并非见不得人的行当,母妃何必让他瞒着女儿呢?”
殷贵妃似才恍然大悟,对赵文轩笑道:“瞧瞧!本宫的记性真不好,没想到可宜与众不同。驸马记住了,以后你回公主府得与可宜多说说你所做之事,免得她为你担忧。”
赵文轩连忙躬身应允:“臣谨记。”对宣益公主道:“公主的心胸如此宽广,只怪臣愚钝。以后决不这样了,请公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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